第五十九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莫妮卡之前邀请楚中天参加节目，只是因为楚中天在和拜仁的比赛中表现出色，属于当下的话题人物，但是她绝对没有想过效果会如此之好。因为楚中天那句“冠军”，这期节目彻底火了。

    尽管楚中天在现场就给出了解释，因为他踢球总是习惯追求胜利，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当然会希望在联赛结束的时候捧起冠军了。而且球队目前排名这么好，也不是什么难如上青天的事情。

    但是在当时一片哗然之下，他的解释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因为这句话太有冲击性了。虽然霍芬海姆本赛季到目前为止表现出色，可还是有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夺冠是不现实的，除了极少数人看好他们之外，更多的人觉得到赛季结束能够拿到下赛季欧战资格就已经是这个升班马的巨大成功了。还有不少人觉得关键在下半赛季，下半赛季所有对手都已经逐渐了解霍芬海姆之后，他们将在比赛中遇到更多的困难，到时候这支年轻的球队缺乏经验的缺点就会暴露出来，所以也许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排名是联赛中游，既无法参加欧洲比赛，又不会降级。

    拜仁俱乐部的主席鲁梅尼格曾经在上一轮比赛之前宣称霍芬海姆完全可以获得本赛季的冠军，但那只是一次心理战而已。就连鲁梅尼格自己都不会相信霍芬海姆能够夺冠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但是霍芬海姆的队长不同意他们的看法，他在上全德国收视率最高的足球节目“体育观察”的时候将自己的想法吐露了出来。

    “真是雄心勃勃自信满满……”在节目之后，莫妮卡在接受同台记者采访的时候这么说。这件事情已经上了体育新闻。

    楚中天原本以为这句话会引起极大的争议，但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不少人是支持他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刚逼平了拜仁慕尼黑的缘故，他们在比赛中表现出来的素质让这支球队得到了不少人的承认，他们对这支球队充满了信心。

    本来这场比赛就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誉，德国足球的大佬们纷纷认为这场比赛应该被写入足球教科书，因为它为足球的发展指明了道路。

    在现场观战的德国国家队主教练勒夫就对比赛大呼过瘾：“这是一场足以为德甲做宣传的较量！”

    赛前曾经说拜仁慕尼黑将在比赛中轻松取胜的埃芬博格也当着电视镜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小看了霍芬海姆，我必须向他们道歉，他们是一支很出色的球队，勇敢并且自信，同时极具实力。比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激情，两队都在不停寻找机会，不断创造机会，在德甲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较量了，两队都赢得了尊重……”

    卡恩则对拜仁在最后时刻被霍芬海姆扳平感到担忧：“克林斯曼让拜仁打的更好看了，但是我希望他没有把拜仁的传统也丢掉……”什么传统，当然是坚强的意志力和不到最后时刻不放弃的精神了。

    德国电视一台的著名足球评论员，前国脚内策尔（Günter_Netzer）就说：“也许很长时间以后回过头来，我们会发现，这是一场改变了德甲的比赛。”

    他们都认为德甲联赛应该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应该向英超那样，更快速更激烈，不能老是慢吞吞地大家都站好了阵型然后互相试探上十几分钟，再等着对手犯错误。这样的足球已经落伍了。

    “现在霍芬海姆的队长喊出了‘冠军’的口号。这让我们对下半赛季的德甲联赛充满了期待。让我们看看半个赛季之后，霍芬海姆最终会在哪里……”

    ※※※楚中天来到训练基地的时候，依然比正常的集合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昨天半夜十二点过才到家的人。

    他又在空旷的训练场边遇到了主教练兰尼克。

    “嗨，楚。我看了昨天的节目。我想问的是那真是你的真实想法吗？”兰尼克指的是“冠军门”——这事儿已经被吵起来了，还好这是在德国，如果实在英国，估计更疯狂，楚中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定会发现他家院子外成了记者们野营扎帐篷的营地。

    “当然是的，拉尔夫。你知道的，我踢球一向喜欢追求胜利。”

    兰尼克点点头：“不过你在电视上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把这话说出来我还是挺惊讶的……我以为你们中国人都比较含蓄呢。就连我自己都没敢在新闻媒体面前透露过球队的具体目标……”

    楚中天来了兴趣：“能不能告诉你心里的具体目标是什么，拉尔夫？”

    “嗯……”兰尼克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获得下赛季欧战资格吧……”

    “联赛冠军也有欧战资格。”

    兰尼克笑了起来：“你比我激进一些。我的想法比较简单，德甲第一个赛季是打基础的，第二个赛季我们再慢慢谋划。一步步的往前走……”

    楚中天不知道霍普先生是否和兰尼克深入讨论过球队的未来发展，他想到了霍普先生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现在到了霍芬海姆加速发展的时候了。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拉尔夫……我觉得如果我们最近几个赛季想要夺得联赛冠军，这个赛季也许是最好的时机。”

    兰尼克来了兴趣：“哦？为什么？说来听听。”

    “不莱梅、勒沃库森、多特蒙德处于低谷，还没恢复过来。汉堡和沃尔夫斯堡也没有确立优势。拜仁慕尼黑呢处于一个变革的时期，他们换了新教练，换了新打法，球队表现很不稳定。”

    “但是现在他们的表现好了起来。”兰尼克有不同意见。对于他和楚中天来说，其实夺冠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其他人，还就是拜仁慕尼黑。全德国所有想要夺冠的球队，他们的对手都是拜仁慕尼黑。这支球队太成功了，已经成了德甲的象征。但也正因为如此，德甲水平日渐衰落，和拜仁一家独大是分不开的。

    “可是改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外面都在说下半赛季才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觉得下半赛季也是考验拜仁的时候。我们球队是你带了两个多赛季的，大家都熟悉了这种快速的攻势足球打法。但是拜仁慕尼黑克林斯曼只接受了半个赛季，我总觉得他们下半赛季的表现会出线波动……”楚中天没事就分析足球数据玩，艾米丽又不在身边，成天上网久了也就没什么好上的了，喜欢的游戏也就那几个，翻来覆去地玩也早就玩腻，现在没事他就分析霍芬海姆在联赛中的对手们。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职业运动员应该干的事情，倒像是一个职业教练。但是楚中天就有这么喜欢足球，一切和足球沾边的东西他都感兴趣。其他职业球员把足球当职业，当工作。楚中天把足球既当工作又当爱好，以职业态度来对待爱好，这可真是完美的结合……“拜仁其实还是在摇摆的，克林斯曼在国家队那一套未必适合拜仁。现在连续赢球，保持不败还好说。一旦他们开始输球了，就会有很多质疑声。拜仁太强大了，引人注目，这样的豪门是不允许一丁点失败的。所以克林斯曼压力大的同时也束手束脚，我觉得他一定很羡慕你的工作环境，拉尔夫。”

    兰尼克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楚中天，因为楚中天说对了。克林斯曼私底下很是羡慕霍芬海姆的模式——老板有钱，所以他不会为了赚钱而急功近利，也不会为了赚钱而大肆甩卖还未完全成才的新星。老板有钱也让主教练可以在转会市场上有所作为。另外球队小压力自然也小，没有成绩压力，主教练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打造他心目中的球队。有系统的青训营，有出色的硬件设施……对于一个有想法的主教练来说，霍芬海姆简直就是天堂。

    兰尼克惊讶是在与自己从未向外界透露过这些东西，楚中天只靠分析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很了不起。

    “你真应该去做教练……”他喃喃道。

    楚中天耸耸肩：“也许退役之后我会去干吧。反正我觉得在目前的德甲来说，如果想要夺冠，就得指望拜仁慕尼黑打瞌睡，而这个赛季他们打瞌睡的可能相当大，所以也是我们夺冠的最好时机。联赛冠军是需要运气也需要稳定的基础的，以后我们再想要拿联赛冠军，恐怕就得再过几个赛季，等我们把基础打牢了，才具备和拜仁正面对决一较长短的能力了。”

    兰尼克听完楚中天的话之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楚。”

    “我没事瞎琢磨的……”楚中天讲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班门弄斧了，他面对的是球队的主教练，是否夺冠这样的事情是主教练考虑的，自己只需要每天认真训练，每个周末认真比赛就行了。作为一个球员，他似乎有些越界了。不过一时谈得兴起，就刹不住了。

    “哈哈！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让你做核心，而不是让萨利霍维奇、爱德华多做核心的原因，楚。”兰尼克并没有责怪楚中天的意思，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肯动脑子。好了，他们都快来了，你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楚中天告别了兰尼克，回到了更衣室，他的队友们已经来了不少了。他们不像楚中天来基地之后直奔训练场，一般他们从停车场径直来到更衣室，然后就在里面聊天，慢吞吞地换好衣服，一直捱到集合时间快到了才走出来。

    “楚，你又去和教练聊天去了？”看到楚中天进入更衣室，有人和他打招呼。

    “你们聊了些什么？”

    “哈！我猜一定和你在体育观察节目上的那句‘冠军’有关，对不对？”

    楚中天点点头：“没错。”

    “你心里真是那么想的吗，楚？”爱德华多凑了上来。

    他这话问出来，先前还有些喧闹的更衣室里顿时出现了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看着他。

    自从和拜仁的比赛之后，楚中天和大家的关系已经完全融洽，而他也成了更衣室这个群体里真正的核心。

    楚中天看着大家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爱德华多：“你呢，卡洛斯，你是怎么想的？”

    “啊？”爱德华多没想到楚中天会反问自己，他愣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大家又把目光对准了他。

    “呃……我觉得……如果有冠军拿当然好，可如果拿不到……我是觉得如果下赛季我们能够去欧洲，就最好不过了！”爱德华多其实自己都没考虑那么多，如果不是楚中天突然问起，他恐怕也不知道这个赛季结束的时候自己究竟希望获得一个什么样的成绩。

    楚中天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奥巴西：“奇内杜，你怎么想的？”

    “我？”奥巴西指了指自己，然后咧开大嘴笑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提前保级了，不用担心降级，哈哈！”

    人群中响起一阵笑声。

    不少球员在赛季开始之前恐怕想的只是留在甲级联赛，如果运气好处于一个中游位置，既不用担心降级，也不可能参加下赛季欧洲赛事，然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计划等过了这个赛季再来谋划……“我想拿冠军！”伊比舍维奇举起手说道。

    他顿时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萨利霍维奇看了一眼他这个在国家队的队友。

    “我们现在排名联赛第一，又刚刚在安联球场和拜仁慕尼黑打成平局，冬季冠军也跑不了。这样的成绩为什么还不敢去憧憬联赛冠军呢？”

    “可我们只是升班马……”有人说道。

    “凯泽斯劳滕在夺冠之前也是一个升班马。”

    其实随着霍芬海姆的崛起，媒体上有关他们是否会创造下一个“凯泽奇迹”一直就有争论。有人认为霍芬海姆完全可以创造奇迹，因为他们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而且球队的财力雄厚，球员实力也不俗，主教练也有水平……综合起来，这支球队就算夺冠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有的人则认为霍芬海姆和凯泽斯劳滕有本质的区别，因为凯泽斯劳滕在夺得联赛冠军之前其实也是一个有深厚积累的老牌球队。历史上，他们在降级之前拿过三次联赛冠军，两次德国杯冠军。而霍芬海姆在升级之前甚至连一场德甲联赛的经验都没有，这样的球队要想以升班马身份捧起联赛冠军奖盘，那难度可比凯泽斯劳滕大多了……“我赞同维多的。”说这话的人是萨利霍维奇。

    维多是伊比舍维奇的名字“韦达德（Vedad）”的昵称。球队里其他人都把伊比舍维奇叫“维多”，只有楚中天例外，延续了在梅斯的叫法——“伊比”。

    “我们在乙级联赛的时候，就有人说我们这支球队可以战胜大部分德甲球队。我相信他们不是乱说的，因为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萨利霍维奇作为前任更衣室老大，在球员们心目中依然有很重的地位。“我们有实力去冲击冠军，为什么不？”

    “不管最终能不能拿到冠军，最起码要努力一下。”萨利霍维奇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声了。

    “我总觉得冠军离我们挺遥远的……”门将丹尼尔.哈斯喃喃道。“我们只是一支升班马球队，上个赛季还在打乙级联赛。在我们之上有很多球队都比我们更具冠军相。比如拜仁啊、沃尔夫斯堡啊、汉堡啊、不莱梅啊……真是难以想象。”他摇头耸肩，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可是这些球队现在都在我们下面。”楚中天说道。“现在我们是排名第一的球队，所以我们不用去管其他球队怎么样，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规定德甲联赛冠军只能属于拜仁慕尼黑，只能属于云达不莱梅、沃尔夫斯堡、汉堡和沙尔克04。既然我们有这样的机会，就不能浪费了它。反正我是不希望只拿一个冬歇期冠军，而且这冠军还没有奖盘可拿。所以我在电视节目上说的那话是真心话，如果要说我自己有什么目标的话，就是联赛冠军。”

    “好了，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大家该去训练了，别让拉尔夫等得太久。”

    楚中天拍了拍巴掌，然后径直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开始换衣服。

    队友们看看他，没有人在来找他，大家都在一边换训练服一边窃窃私语，三五成群议论着。

    显然楚中天今天在更衣室里所讲的东西给了他们太多的震动。

    虽然联赛打到这个份上，球队的成绩不错，在和拜仁慕尼黑的比赛前，也汗出过要在安联球场击败他们的豪言壮语，不过那只是对拜仁一味挑衅的还击而已。他们其实从来没敢奢想什么联赛冠军，前几个月有媒体提过这事情，他们都只当笑谈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公开场合提及过“联赛冠军”，但是今天楚中天提到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德甲赛季，难道真的就要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吗？

    但是……联赛冠军耶，这名头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有些遥不可及，以他们这升班马的身份真的可以去伸手拿吗？

    楚中天坐在凳子上穿球鞋，他听得到一些队友的议论声，不过他没参与。

    他只是想起了初中历史课上所学的一课——陈胜吴广起义，里面有一句话他记得特别清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对于那些讲究“君权神授”的“天子们”来说，这句话是造反的口号。

    但楚中天却就喜欢这句话，学的时候就常挂在嘴边。

    他喜欢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

    因为这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不受束缚不受约束，只要敢去想，就敢去做。

    就像霍芬海姆的球迷们喜欢唱的那样：

    “我们是乡巴佬，但我们充满追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霍芬海姆拿冠军，又有何不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