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挑衅
闻言望去,看着十多名来势汹汹,从司徒诲人身边排众走出的女子,司徒小书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由一下呆住。 ……天斗剑阁这次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自己的通知,才传出去多久,这么快就有救援人马到了?而且这批人马不可能是就近调人,只可能是从本部来的……本来自己预估,怎么都还得几天时间才会来的。 ……这么快就来,她们是有天阶相助?还是用了神兵?或者砸下大钱,串联地脉盖起了专属传送阵了? 不过,来的人份量绝对不轻,特别是为首的两位。一身红衣如火的“落霞孤雁”秋艳红,一身黑衣似墨的“秋水长天”夏冬暝,是天斗剑阁的南斗、北斗两星君,除却几名隐世不出的长老,她们就是剑阁的最高层,在燕无双甚少出面打理阁中事务的当下,她们更几乎是天斗剑阁的实务掌门。 这两位天斗剑阁大人物,竟然为了龙灵儿,双双来到钱都? 司徒小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倒不是说龙灵儿没有这份量,而是这样行事不合大门派做事的规矩。 大凡像秋艳红、夏冬暝这样地位的一派高层,遇到门派大事,肯定是一个外出,一个留守,断没有两个一起出动的道理,即使担心人力不足,难以成事,通常也是请出闭关的长老,或者带出压箱底的手段。不然如果有什么闪失,两人一起殒落在外,将会造成门派的权力真空,群龙无首之余,更是连场恶斗的开端。 为了规避风险,哪怕一门两名天阶者,也不会这么行动,天斗剑阁这么做,非常不合常理……不过,她们好像本来也不太照常规来。 见了是天斗剑阁来人,司徒小书想要上前行礼说话,好歹那份通告是自己这边发的,内中详情,总得由自己来向剑阁之人解释清楚,而且父亲往这望来的眼神,也正是表示这层意思。 然而,自己很快便哭笑不得地发现,这里压根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因为剑阁之人也跟本关心什么内中详情……夏冬暝、秋艳红对自己的上前行礼视若无睹,也根本不给自己说话解释的机会,两人目光只盯着父亲,出口的言词更锋锐如剑,毫不留情,直斩人心。 “我们接到弟子被心魔阁妖人所掠消息,就立刻赶来了,鹰扬郡是封刀盟的势力范围,钱都更是你们的地头。封刀盟不是一向号称行侠仗义,保境护民,这边的安宁平静,你们有绝对责任,为何竟会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区区邪魔外道,跳梁小丑,竟然能在封刀盟的地头上,一再得逞奸计,真不知封刀盟是怎么看待自家地头的?堂堂刀皇,威名赫赫,却连一群小丑也没办法处理,护不住自家地头,真是贻笑当世。” “我的弟子江湖阅历不足,偶经此地,竟然被心魔阁的小丑所害,下落不明,这是我剑阁的奇耻大辱,却也是你封刀盟的责任。如果不是相信封刀盟之能,怎么会在钱都如此轻易中了陷阱,如果不是你司徒诲人无能,又怎会任心魔阁奸党如此猖狂妄为,那个什么黑帝如此不可一世?” “司徒老瞎子幸亏不在了,要是还在这里,如何忍得了这些?估计早给你们的窝囊样气得开了眼。” 两人妳一言、我一语,半点不客气,仿佛把自己当成长辈、长官,居高临下地当众训斥封刀盟主,也多亏司徒诲人平时养气功夫好,现在在这些刻薄言语下,始终只是微笑,不多做言语,却让周围得其援手甫脱大难的民众、封刀盟的高手,勃然大怒,纷纷替司徒诲人鸣不平,喧哗鼓噪。 天斗剑阁的傲慢逼迫,透过人群传达,顷刻间就蔓延半座钱都,城中不知多少人为之愤慨,千万人一同跺足怒骂,言语汇成巨浪,这份众怒,透过层层声浪传透过来,声势惊人,委实令人畏惧,连在场的剑阁弟子都瞬息沉默,但秋艳红、夏冬暝却行若无事,望向司徒诲人的目光,有更多的冰冷与高傲。 “……一群愚夫愚妇,这就是封刀盟的根基?”秋艳红冷笑道:“你们有能力挑动这些村夫,让其为你们摇旗呐喊,却没能力压制九外道,任心魔阁的小丑在自家地盘上胡作非为,还擒捉我的弟子,简直不知所谓。” 夏冬暝先是冷冷看过身旁的民众一眼,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不敢再言,周遭一下安静下来,跟着,她的目光也扫过秋艳红,最后才落到司徒诲人身上。 “司徒盟主,想必觉得我派横行霸道,不讲规矩了?”夏冬暝面如寒冰,语出惊人“确实如此!剑阁行事,从不讲别人的规矩,你要是觉得这群泥腿子能成事,尽管鼓动他们,看看能不能把我们都杀了?要不然,最好在我们耐心用尽之前,让他们安分,别阻着我们搜索奸邪。” 剑阁两人的连番话语,一句比一句强势,旁听的司徒小书怒极之后,反倒糊涂了。 过去这般也还罢了,如今,自己父亲是当今天下的争议人物,很多人都猜测他或许也遭魔染,才性情大变,并藉此突破,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可欺之以方的君子了。所以现在对上他,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会有所保留,免得他发起狂来带着封刀盟开战,后果超出预料,更别说他还是货真价实的天阶者,当世刀皇。 天斗剑阁的态度,却是狂到没边,这种居高临下的架式,好像站在这里的不是两名地阶,而是一对大能。 ……她们底气何来? 除非剑阁大名鼎鼎的南斗、北斗星君,是两个白痴,否则,有什么理由在封刀盟的地头上,无视众怒、无视天阶者,完全一副长官驾临的做派?这不是找死吗? 另外,司徒小书还发现了一点问题。 这对剑阁的领袖,不止对封刀盟颐指气使,彼此间似乎也不怎么友好,在她们联手向自己父亲施压的同时,彼此间却几乎完全没有对看,没有目光交接,就是偶尔视线碰触,也是冷到不行,拒对方如水火的意味相当浓,如果不是正在联手施压,说她们两个随时会拔剑打起来,自己肯定相信。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司徒小书想不通的问题,藏身在暗处的温去病,却是心下雪亮,脑里想起了一些过往旧事。 ……是夏冬暝啊……记得当初好像听过一些传闻,香雪和阿笔八卦过来着,她似乎和燕姣然有点…… ……难怪她会不顾规矩跟着秋艳红一起来,两个人一个要救弟子,另一个是……双方关系又不好,互相不信任,断然不会让对方主导此事,争到最后就是一起来,谁也不放心谁,谁也不让谁…… ……这一切是碰巧?还是刻意设局?如果这是一个局,那龙灵儿也是必须的诱饵?而后续的发动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比如说…… 念头闪动,似乎已经解开一些心中困惑,温去病却忽有所感,侧目看去,只见几名封刀盟弟子,大步匆匆而来,几下赶奔至众人面前,宣布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盟主、少盟主,大事不好了!” 紧急带来的消息,赫然是九外道的最新蠢动,就在刚刚朱家撕下脸皮在钱都城内到处抓人的同时,九外道中的心魔阁,趁着局面混乱,直接正面打入朱家祖陵,要趁机在里面盗尸掘坟,用朱家列祖列宗的尸骸,炼制神尸,扩充底蕴。 “岂、岂有此理!” 身为朱家血裔,司徒小书最先感到怒不可遏,比刨人祖坟更遭人忌恨的,就是刨得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心魔阁过往干这样的事,从未如此出格,通常都是找些已经灭门绝户的所在,或者趁人暗中出手,得手之后还要百般掩饰,拖延暴露的时间。 现在为了蒐集高手尸体,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趁着钱都城内大乱特乱,光天化日之下出手,直接跑到朱家祖坟去盗尸,这何止欺人太甚,简直……简直…… 司徒小书压根就没法找到适合的形容词,心魔阁这次的作为,甚至比剑阁中人还要离谱,让人愤恨难平。但转念一想,事情又着实透着古怪,自家祖坟里如今的状况,是前不久司马冰心、龙灵儿舍命相探,摸索出来的,肯定不会有错,照她们的情报,此刻的朱家祖坟,早已成了生人勿近的邪魔诡地。 魔界中人正在其中进行什么阴谋诡计,心魔阁虽然也有个魔字,却跟魔族没甚么联系,那群盗尸狂就这么闯进去,哪里是去掘坟,根本是送货上门! 尤其是,陵园内重创司马冰心的那一记精神攻击,很可能是魔界大能,用了某种自己尚参不透的手法,跨过了限制,越界出手,若这推测为真,就算心魔阁能使唤天阶神尸,去了也是活活送死,自己大可不用因此愤慨,而应该站在同为人族的立场,为他们默哀三声才是。 但……心魔阁这次行动也未免来得太巧,而且莽撞得过头了…… “还、还有……” 负责报讯的那名封刀盟弟子,表情非常奇怪,仿佛连他自己,都对要出口的这个消息,充满一种非现实感。 “欢……欢喜院也来了人,听说好像还是菩萨等级的人物,跟着进了朱氏祖陵,说是要与心魔阁做交易。” “交易?”司徒小书表情一下就显得很怪,“欢喜院和星月湖,都是干人口买卖的,常和其他外道交易不假,但在这个时间点上与心魔阁交易……欢喜院几时有买尸体的需要?” “不是尸体。”报信人看了盟主、少盟主一眼,犹豫了一下,纠正道:“心魔阁的队伍里,有个女的,好像是掠来的天斗剑阁弟子,要卖给欢喜院的样子……” 司徒小书喃喃道:“……这都是什么鬼?” ……心魔阁擒捉了天斗剑阁的弟子,要当众卖给欢喜院?欢喜院的本业可是……那岂不是代表剑阁弟子要去做…… ……这种事情,还干得那么大咧咧,这是*裸的挑衅啊!这摆明了是特意下套! “……天杀的狗种!” 一声怒骂,似怒极之后强行忍下,却忍到极点,再无可忍后,从唇间迸发,秋艳红一手握剑柄,一手紧紧握拳,眼中像要喷出火来,怒极喝到:“心魔阁、欢喜院,如此辱我徒儿,辱我剑阁,岂可能忍?” 这般冲破理智的极度怒意,让人没法劝阻,周围的人任谁都有这样的感受,只要这时候出声,无论说些什么,就会被这女人不管不顾,一剑斩在身上。 “……我早就说过,妳们会后悔的。” 打破沉默,夏冬暝冷冷地开口,“心魔阁这群畜生,早就应该杀个一干二净,如果妳们一早听我的,不要犹犹豫豫,想着顾首顾尾,今日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 话语很冷,但在此时,却不啻火上浇油,秋艳红转头怒看一眼,恨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句说完,秋艳红直直走出,夏冬暝随后跟上,剑阁一众人等,朝着报信人赶来的方向,飞快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