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虽千万人
片刻。 “茶喝好了,说说你的愿望吧。”夏极淡淡道。 周琳鱼再次愣住了,她哀求道:“放过我吧...” 但夏极无动于衷。 似乎察觉到,自己死亡的命运无可改变,周琳鱼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了扭曲、狰狞上,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请,一定,帮我杀了,天中九会之一的多首会,我的孪生弟弟,周珏鹄!!你很容易找到他,因为他和我长得很相似!” 夏极点点头,温和道:“请安心吧,你希望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周琳鱼不甘道:“真的...真的不能放过我吗?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真的,真的不想死,她被下了迷药,又被“鱼目混珠”装入货箱,随商船送到龙藏洲,之后竟然更不幸地在渡河时遇到鬼船,因为相貌气质原因,而成了“鱼饵”。 她曾经温和恬淡,但此刻,心里却充满了恨意,她想要手刃自己的好弟弟! 只要杀了他,死了也不会遗憾了。 夏极温和的抱起了她,感受到怀里文雅女子面容扭曲、瑟瑟发抖,像一只不安的小鹿,他不由又抱紧了些,似乎如此可以平定她的情绪,给她带来宛如泡沫的温暖。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船边。 他竟要将她直接丢下水。 “注意安全,未必没有机会的。”他最后叮嘱道。 周琳鱼是真的认命了,她恨恨说了一句:“如果我死了,请一定帮我杀了周珏鹄!” “好。”夏极点点头,然后随手抛出手中的可人儿。 周琳鱼感到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生出“背水一战”的决意! 我...一定会游到岸边,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但这个念头才刚浮现,一道黑光已经贯穿了她的身子。 希望,还未开始,便已经终结... 然后... 是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夏极收回头发,抹掉发尖的血迹,自言自语道:“明明自己都快死了,最终所求的却是憎恨,而不是宽恕。看来人心里,真是藏着了不得的魔啊。” 随意踏着步子,掀开一触即化为灰烬的帘子,帘子那边原本是名为“小尚”的男孩,以及“小芷”的女孩入睡的卧室。 此时,却是灰蓬蓬一片,破败、腐霉味十足,而原为船底的木板早已出现了道道裂痕,江水已经渗透进来,如一只只冰凉的小手,弹着欢乐的琴键,往前敲击、慢抚、蔓延。 原本的床榻上,哪还有什么男孩女孩,不过是两个燃烧着的小布娃娃。 娃娃身上写着名字,此时还未被烧尽,只是有些氤氲、模糊,藏在黑烟里,瞧不分明。 “唔...宋尚?乔芷?”夏极眯着眼,不顾船只的下沉,静静念出那娃娃身上的名字,而很快,火焰彻底吞没了两个小娃娃,使之脸庞被毁、身子焚烧,黑烟阵阵,带着森然的阴寒,却最终在灼热里归于虚无。 “卦算天迹,借势养魂,这小女鬼看来是得到过指点嘛...真有意思。”夏极抹了抹下巴,然后随着足下的孤舟,一起沉入了江底。 -- 十多日后。 襄阳。 古城,雄伟巍峨。 关外未被攻破的几座大城之一。 天方微明,告示的白纸却已经被扬起,布满春日里蔚蓝的天空。 而已经无需风媒们告知,江湖上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消息很简单,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就一行字:三日后,黑木教小妖女向雪,于襄阳处死! 而江湖正道的各大门派以及几大世家,则分别接到了襄阳百家发出的英雄帖。 向雪,这个名字平平凡凡,之前也许根本没有人知晓她,即便知晓了,抓获了,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发英雄帖,广邀群雄,齐聚一堂。 但是,她已经和另一个人的名字捆绑在了一起。 这个人曾是拯救了龙藏洲的英雄,也是正道中璀璨的新星,被人所称道,可是...那些都是曾经。 而现在,他已经拜倒在这小妖女的石榴裙下,成了个为了美色,而放弃自己信念的无耻小人! “天刀”的名号,曾经是令人所安心的、敬仰的,可是现在,却只能被唾弃。 提及他,人们自然而然的想起了曾经的“星河”风长起。 这情景何曾相识! 当初,魔教小妖女向昙被抓,他孤身劫法场,协同魔道中人,杀戮同道,从此堕入黑暗。 而现在,轮到那个名为夏极的男人了。 他会否也出现在这里? 会否也是一人一刀,对昔日正道同僚举刀相向? 又或者悬崖勒马,忏悔自己过错,而亲手杀死那诱惑自己堕入魔门的小妖女? 不管如何,龙藏洲早已混乱,但却依然还算完整的江湖,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漩涡隐隐形成,逐渐席卷天下而去,似乎要卷入越来越多的人,无论魔道抑或正道,也许都会在这次处刑事件里,得到洗涤。 又或许,这就是一次契机。 魔门与盗匪的联盟已经取得了胜利,龙王府世家完败,而正道却在孟哀晚中期的隐忍下,深深蛰伏,从而得以保存实力。 这一次,他们却是再无退路了。 那个名为向雪的小妖女,点燃了导火线。 然而,他们占据了襄阳地利,这是主场,所以...他们要夺回一阵。 一匹匹骏马,载着江湖中人,从五湖四海结伴而来,如流涌入这古城。 襄阳原本繁华的街道,此时更为喧闹,酒楼上的高声喧哗,街道间随意可见的切磋,客栈“满员”的挂牌,夜色里花灯船舫如织穿梭... 而人数依然在增加。 正道以武当,丐帮,剑一门,风云楼,神枪堂为代表,再算上零零散散的中小门派,足足有五六百门派,合计数万人,而其中更多是精英,抱着前来试炼、结交,或是增长见识的目的。 世家则是襄阳百家,西川唐家,六扇叶家,关中龙家。 风云已起,云在天上舞,草低风在吹,襄阳城门四开,暗潮无数汹涌。 春风和煦,倒是不解这肃杀萧然之意。 城外十里,满脸胡渣的颓废男子,带着沧桑醉人的神色,和一把破烂到没有柄的锈刀,背着葫芦,骑着瘦马。 每一步,马蹄都踏着愁丝,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