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怎能不如他
贾芸细细的说了自己的婚事,宝玉听完最后笑道:“帮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样一个人,你也不怕受了影响?” 贾芸正色道:“若是外人这般说叔叔也就罢了,叔叔难道要这么说自己不成?这生老病死人皆有之,把这种事赖到第二个人的身上,那真是愚蠢至极。外头的人怎么说,那是他们蠢也就罢了,叔叔可不能这么说自己啊!” 贾宝玉听了失笑:“你这张嘴,真真是越发的厉害了。原我尚有些自怨自艾,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不敢了,否则我也成了那等愚蠢至极之人。” 贾芸捏了把汗,赶紧又道:“侄儿不会说话,还请叔叔见谅。只是侄儿自幼深知一个道理,也是叔婆打小就对侄儿耳提面命的。 “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好,若是比他好了,他便咬牙切齿,恨不得人家家破人亡。对待这种人,就更不能落了下风。你若过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便是着了他的道,如了他的意。 “侄儿是叔婆从旁支子弟中挑出来的,也是自幼待遇与别的旁支不同。从我进本家起,身边的冷眼和流言蜚语也没断过。若是侄儿执意于此,恐怕永不会有出头之日。 “便是听了叔婆的劝解,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侄儿才能行的正坐得端,如今虽不比本家的各位,却也比外头的百姓过的好些。能有此番造化,除了叔婆之提携,本身心态若不摆正,也无法走到此等地步。” 贾宝玉静静的听着他的话,心里也略有所动,若说以前没人开导过他,那是假的。可开导他的人,不过是祖母和母亲以及大哥等人。 在他看来,这些人是他的至亲,用心安慰皆是人之常情。可她们无法理解自己的痛苦之处,不过都是说些大道理,却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可贾芸说出来的话,却不一样。贾芸的遭遇,与他虽不相同,却也是受尽了冷眼嘲笑之人。贾芸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与他感同身受之人,他的话还稍微有点可信。 再一细想,贾芸所说的话,确实占理。自己被人诋毁,归根结底,少不了是有些人眼红,见不得自己好了。 若是自己这般消沉,被那些小人知道,岂不是让他们更加得意。 越是如此,自己便越要振作,活的如以往一样,潇洒倜傥,不气死那帮陷害自己的人,也能气的他们跳脚。 贾宝玉受尽了大半年的冷眼嘲笑,终于在今天长吁一口气,似乎一吐而空。再回头时,他眼神清亮坚毅,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真意。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宝玉笑道:“你今儿劝我一番,我若不报答你,倒是我没良心了。也罢,你那婚礼的事情,交给我来打点就是。你只需把你要宴请之人告诉我,我来替你安排其他的。” 贾芸大喜,见二叔确实打起精神来了,忙笑道:“这宴请之人,左不过就咱们家的人了。旁支有些走得近的,需得请来一聚。最要紧是本家的几位长辈肯赏脸,才是侄儿的荣幸。” 宝玉点头称是,等贾芸走后,他回到自己院里,叫来了茗烟对他道:“芸儿过几个月大婚,我要亲自替他操办,你去各个铺子上问一圈,寻那最好的花笺来写帖子,再有那上好的喜饼喜糖和各色应用之物皆给我采买上,切勿有失。” 茗烟见二爷来了精神,心中也是欢喜,忙不迭应了下来,又一溜烟的跑出去各处寻摸找铺子去了。 待几日之后,茗烟再进来,带了一长串的铺子清单和几挑担子,清单里头写着哪一家什么东西最好。还不止如此,他还分别把每个铺子上的各种货品都买回来,给二爷过目挑选。 贾宝玉细心的为贾芸挑了最好最精致的东西,又让人把花笺裁好,由他亲自写帖子,送往各家各院。 待贾母手里拿到宝玉写的帖子,激动的都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了。 当初把宝玉抱去养着,是怕王氏拿着宝玉的命格闹出什么大事来。可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年下来的养育之恩,也足以让这位老人真心疼爱宝玉这孩子了。 加上宝玉不如书中那般迷恋女色,性子倒是与书中一样善良心软,单纯天真。所以贾母对宝玉,也是疼在心里挂在嘴边的。 这几年虽把宝玉还给了王氏教养,但贾母心中始终惦记着这个孙儿。如今见他终于振作起来,且还这般认真打点侄儿的婚事,她这心里头也终于放宽心了。 看着花笺上的字,贾母戴着眼镜怎么看也舍不得放手,鸳鸯在一旁笑道:“二爷这字是越写越好了。” 贾母连连点头,笑的合不拢嘴:“可不是,这一点像他祖父。” 贾政与王氏,也是对贾芸感激不尽。贾政自回了京城之后,彻底老实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哥一家分家离开了,可他儿子贾珠却是站在大房那边的,他如今又没有官职在身,没有那帮清客对他逢迎拍马,他也少了几分架子,多了几分父亲的自觉。 如今他只在家养花弄鸟,闲来无事了,出门与三五好友喝茶游船。除了小儿子的亲事一直是他的心病,他还真是一世无忧了。 现在连小儿子都振作了起来,贾政这心里头别提多么的感激大房了。 若不是大房让贾芸跟车回来送货,若不是大房让贾芸回京成婚,也不会出现贾芸开导儿子的事情。贾政这会儿倒是忘了以前被嫂子狠揍的痛苦了,一心只想着难怪媳妇会对大房惟命是从,家里没了大房还真是不行。 又说贾宝玉好转了起来,元春听闻这事,跟着丈夫回来探望。方周全见了宝玉,直叹道:“这就好,又回去原来那个风流才子了。早就叫你莫理旁人言,你就是不听。怎地,我们几个说的话,都还不如你那侄儿?” 宝玉惭愧对姐夫道:“倒不是姐夫的话不中听,只是他素来受尽白眼,他皆能不惧旁人诋毁,我又怎能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