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人间万象
这菜刀，长约两尺，宽三寸，刃头尖尖，是最常用来切割牛羊肉的那种尖菜刀。 虽然看起来光芒雪亮，但终归是把菜刀。 …… “老四，你是否把赚来的钱，都贴到雪花楼的小娘皮的肚皮上去了，竟连一把弯刀都买不起了！” 有人怪笑着说道，惹来一片笑声。 “莫要乱说！” 有人闻言，马上虎着脸斥道：“我瞧他就是个娘们，哪有男人用菜刀打架的。” “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众人更是乐翻，个个捧腹大笑，豪泰也不例外。 …… 那罗虎，初始还被众人嘲笑的满面通红，但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竟渐渐傲气大方起来。提着那菜刀，大咧咧朝前走来。 “这把刀，便是我们家最锋利的那口宝刀，豪泰，你可敢与我再斗一场。” 上到擂台上，罗虎傲气说道。 “算了吧，罗虎兄，我可干不出这欺负人的事情来。” 豪泰拒绝道。 “你若是不打，便是承认输了，只要你绕着这翰海城跑一圈，一边跑一边喊输给我罗虎了，我便饶过你！” 罗虎纠缠不休。 豪泰闻言，顿时目光有些沉起。 这些草原上的汉子，心思简单，也不会记仇，但最是看重这荣耀二字，罗虎若非要豪泰这么做，无疑是太令豪泰难堪。 “如何，不敢了吗？” 罗虎再道。 豪泰目光再阴了两下，终是一把拔出自己的弯刀，朝前走来道：“你既非要打，我今天就让你面皮丢尽！” 众人见又有好戏看，立刻又是起哄起来。 “豪泰，狠狠揍他！” “老四，莫要辱没了你家传宝刀的名声啊！” 众人一边起哄，一边大乐。 …… 擂台中央，二人也不多废话，再次打做一团。 铮铮铮铮—— 又是金石声响，火星四溅！ 二人都是寻常武夫，招式算不上多高明，但胜在勇力过人，再加常年打猎，眼力和反应都颇高明，你来我往间，也是险象环生！ 罗虎似乎对这把菜刀，极有信心，逼着豪泰硬接，而且一刀比一刀重了起来。 …… 喀嚓！ 盏茶时间之后，又听断裂声起。 这一次，断的竟是豪泰新打造的那把弯刀，一碎两截。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嗖—— 罗虎刀锋一横，已经将那菜刀，架到了豪泰的脖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如何，你们这些混蛋，现在知道我这家传宝菜刀的厉害了吧，哈哈哈——” 罗虎大笑道：“老子刚才便说，你豪泰打的过我，不过是仗着刀利而已。” 众人听的沉默不言，豪泰更是面色铁青。 …… “老四，你家何时有这么一把宝——菜刀的，我怎么不知道？” 有人问道。 众人当然不相信。 罗虎却不回答，神神秘秘的又是一阵大笑，转身就走。 众人连忙追来，那罗虎却始终不肯说。 …… 这一桩事情，很快在城中传了开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更不要提这人多眼杂的城中之地。 众人很快打听出来，原来罗虎家的这把菜刀，是罗虎他娘，请城中新来的那位铁匠铺方师傅打造出来的。 消息传开之后，方骏眉的打铁事业，顿时红红火火起来，豪泰这个家伙，更是第一个赶来，一口一个方师傅，那叫一个热情。 可惜——方骏眉仿佛未卜先知一样，已经在铺子外挂了一个牌子，说以后一天只打一把刀，而且品质将会大大下降，因为最近身体不舒服，手不利索了！ 把众人给气的！ 瞧你那一身的腱子肉，是哪不舒服了？ 不过方骏眉有钱不赚，众人也没办法，只便宜了前几个月里，找方骏眉打刀的那几家，个个当宝一样收藏起来。 而方骏眉，的确是有钱不想赚。 一来不是为赚钱来的，二来都来找他打刀，其他铁匠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若非是刚开始打的时候，有些高估了凡人刀具的质量，方骏眉根本不会打出这么锋利的刀来。 …… 这阵风波，随着方骏眉的怪癖的坚持，渐渐平息下去。 他的日子，又变的平静乏味起来。 除非为别人打，否则白天天天打刀，天天碎刀，碎的一地的铁渣子，到了晚上，则是在淡淡的油灯下，喝着老酒，想着心事，神识看着凡人们的喜怒哀乐。 …… 喀嚓！ 这一天，又是一块红铁，碎成了两截。 方骏眉又一次扔了铁锤，洗了一把，走至桌边，喝起老酒来。 “师傅，你到底要打造一把什么样的刀剑，为何天天碎天天打的？” 旁边有人问道。 这段时间来，就属豪泰最执着，天天缠着方骏眉，非要让他帮着打一把好刀，方骏眉不同意，依然还天天来，天天缠，架也不打了，更是连方字都省了，直接叫起了师傅。 “随便打打，练练手艺。” 方骏眉微微一笑。 “练什么手艺，都有钱不赚了，练再高的手艺，又有甚用。” 豪泰一脸郁闷的嘀咕道。 方骏眉岂不知他心思，也不理会他，慢慢腾腾的喝着，仿佛在饮着一生的悲欢离合一般，两只眼睛里，有微茫之色浮现。 …… 豪泰不是第一天见到方骏眉，但每次见到他的眼睛，总生出说不出的感觉来，他明明就在你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一样。 “师傅，你在南边，还有亲人吗？” 沉默了片刻，豪泰再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 方骏眉看他问道。 豪泰讪讪一笑，说道：“我瞧师傅年纪也不小了，又有这么一门好手艺，若是尚未娶妻，我愿为师傅牵个线，我有几个表姐妹便不错……” 扒拉扒拉起来，把自己的表姐妹使劲吹嘘着，推销着。 “不要跟我耍心眼，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在南边有人等着我呢，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方骏眉笑道。 豪泰闻言，楞了楞之后，马上就拍胸脯道：“那师傅来我们翰海城，是否还有别的目的，我豪泰愿助你一臂之力。” “……你帮不了我。” 方骏眉凝视了他一眼，语调极低沉的说道。 豪泰闻言，还要再说什么。 “去吧，我要想些事情。” 方骏眉出声阻住他的话，声音不怒自威。 豪泰无奈，告辞而去。 …… 方骏眉掉转头颅，望向那一堆废铁渣子。 “我的心一动，你就碎，是否我的心不动了，你就能成了？但我所走的，又不是无情之道，你到底想提醒我什么……” 方骏眉喃喃说道。 目光再茫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是喝起酒来。 …… 放在修炼时，一天时间，几乎是没有察觉，但如今混迹在凡人，只觉得一天时间，格外的长，长到能发生无穷无尽的事情。 豪泰出了门后，买了几包茶食，去见那心上人的爹娘，一通小马屁拍着。 罗虎在雪花楼中，被哄的顺顺贴贴，腰包掏尽。这是一年中最宽裕的季节，连楼中的姐儿，都拼了命的赚钱。 方骏眉看的若有所思。 …… 如此重复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就是开春，凡人们更加辛劳起来，放牧的放牧，耕种的耕种。 连豪泰也忙了起来，往来与翰海城和其他城池之间，跑起了货运生意。不过闲暇之时，仍记得提上几壶老酒，来见方骏眉，已经不再提铸刀之事。 …… 城中大小事情不少，但方骏眉从来没有插手，只以一个旁观者般的态度，冷眼观看着凡人中发生的一切，如同当年的龙锦衣一般。 这一年的冬天，豪泰娶了妻。 方骏眉也被邀上，去喝了一杯喜酒。 同样在这一年的冬天，罗虎花柳病重，年轻轻便早逝，老娘哭成了泪人，豪泰亦十分感伤，成熟了极多。 …… 又是一年过去，豪泰抱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豪龙。 而方骏眉，依然是孤身一人的打着铁，碎了打，打了碎，谁也不知道，他天天到底想干什么。 而他最初打的那几把菜刀，却陆陆续续的失踪了，有人说是被偷走了，但是谁偷的，最终也没有查出来。 ……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 这一年夏天的某一天，豪泰提着两壶酒，二斤牛肉，又来见方骏眉。 此子自从娶了妻之后，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学着方骏眉一般，留起来大胡子，再加上他经常来见方骏眉，直教人以为，他和方骏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隔壁老王关系。 “师傅，帮我打把好刀吧。” 一杯酒下肚，豪泰笑嘻嘻的说道。 方骏眉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已经几年没来求我打刀了，为何突然又来求了？就算秋捕将到，以你的身手，寻常刀剑，也足够用了。” 豪泰闻言，神神秘秘一笑。 凑过脑袋来，小声道：“这其中的原因，我只对师傅说，我之所以求刀，是因为有人在西北边的山中，发现了一座地下古墓，听说年代极久远，里面有可能有好货色，但又担心有什么鬼怪。花了大钱请我和其他几个青壮出手，与他们一起下一趟。我也担心降不住那些古怪，特来请师傅帮我打一把好刀。” 原来是要去盗墓！ 方骏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