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都政变其二
巴别塔的顶层平台，从这里向下俯瞰，王都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无论是在雨中漫步的人们，乞讨生计的人们，还是胡吃海喝的人们……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卑微。 是了，这个平台，几乎就是“神的视角”。 然而戈登自从被选为魔剑骑士而第一次登上这里时，就对这一高度下的俯瞰深恶痛绝。 兴许是他那极强的正义感作祟，明明是团长，却主动承接外出工作的任务，很少呆在王都内。故而，身为青梅竹马且同样优秀的薇尔莉特，在成为魔剑骑士后，并没有多少机会和他一起共事…… 时光荏苒，就这样度过了十几个年头。 背对苍穹，戈登面向纯白的巴别塔，口中默默有词—— “Lalalie-elalu-ulasphiélu（失传的语言在空中回应）……” 悾！呲—— 白雾缭绕。 无孔的白塔在戈登面前打开了一扇门，戈登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随后，门自动合上，巴别塔又变成了浑然一体的建筑。 塔内，这是王的居室。 阴暗，不，说阴暗其实一点也不合适。阴暗这种形容，是针对明亮的反义，可无论是明亮还是阴暗，都是有至少一个发光源在工作的。因此，还是有光的存在，虽然少量，但还是微弱地存在着。 可这王的居室却不存在光。 是的，没有任何光源在工作，连阴暗都谈不上，直接就是如死的世界一般，只剩下纯粹的黑暗。 戈登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久而久之，甚至还能感觉到血流的动向，脉搏的节奏…… 无边的黑暗，激发的是人类最深处的恐惧。 “你……回来啦。” 忽然，从遥远的、高高在上的地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戈登立马单膝跪下，“臣不辱使命，奏凯而归。” “很好，那么，说说看吧。” 没有光，自然就没有“看”。 没有“看”，那么声音的发出者，就没有人可以形容。 大概就相当于「」吧。 没有办法形容的，存在于一个区间却又看不见的“无”，只能凭声音确定自己不是自说自话。 戈登打第一次来这里，就觉得这儿不是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哪怕他自己呆久了都会有可能精神失常。 是了，正如魔剑骑士的末路一般——失去理性。 但愿是国王在暗示着什么吧…… “臣有一样东西要呈上来。”戈登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回绝。 “东西……你放在面前一米处，我会来取……” “怎么敢劳驾国王陛下您亲自动手，还是臣下呈上来吧！”话音刚落，戈登便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大胆！” 砰—— 一股巨大的推力在把戈登向门外推，然而戈登身为排行第一的魔剑骑士，怎会被这种推力阻拦！ 锃—— 推力似乎是一种看不见的力场，而当戈登拔出了自己的魔剑“黄金之钥”时，力场便失去了作用。 “十年了，每一次我来这述职，都会让我的‘黄金之钥’‘遗落’一点儿东西在这，有趣的是，无论过了多少年，它的碎片只多不少，永远都在一点点的累积着。” 戈登笑了起来，笑的有些不正常：“我开始怀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活着……或者说，你能感知到什么程度……我的‘王’。” “大言不惭！” 这次是实体化的攻击，虽然看不见攻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但是—— “世界之盾！” 咣！！！ 戈登毫发无损。 反倒是进攻的物体扭曲成一团，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我忍无可忍了，我的‘王’，你的人民忍无可忍了！” 戈登登上了台阶。 “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你！！究竟是什么玩意——让我见识下吧！！” 砰—— 哐、哐、哐哐哐…… 戈登一拳打落了王冠。 王冠之下，空无一物。 “给我光！” 伴随着戈登的一声怒吼，他背包里的“荧光棒”纷纷被打开，一时间，这密闭空间内的容貌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一目了然—— 只是单纯的一间屋子而已…… 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准确的说就没有装饰。 除了一顶象征性的钢铁王冠，就只有一个高台以及…… 一个根本不成人形的机器人，不，如果华生看到了，肯定一眼就认出，这压根就是和工厂里的作业机器人一模一样的，由一根机械臂连着一块供电箱的铁皮疙瘩…… 正是这个东西，统治了人类一千三百八十八年零七个月。 “哈哈……”戈登如同散架了似的瘫在地上，两眼无神，表情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区区空壳，竟然把我们耍到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戈登笑得快哭，笑到崩溃。 “讽刺也得有个限度啊！！” 啊…… 自己十余年来的悲愿，今朝尽付东流水。 人类千百年来的欢喜，今夜全作屈辱史。 “什么‘王国’啊……真是笑掉大牙。” 戈登爬了起来，没再管散落地上的荧光棒和王冠、背包等。 径直走向门外，“开门！” 呲—— 他知道，这次一旦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可能进这座塔了。 “呵，以后将是‘魔剑骑士共和国’的时代，而不是‘王国’的时代了！” 因此，这座巴别塔，他不需要！ “哪怕此身陨落，也要让他们，都能拿得起‘魔剑’！” 戈登的信念从未如此坚定过。 他走到巴别塔的平台上，环顾王都四周。 发出了他回归后的第一个召集令。 “林登、鲍尔、富兰克林、克里斯多夫听令！” 王都四周出现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光点。 “明天你们负责遴选第一批‘六十四骑士’，要给我挑最优秀的候选人！” 戈登的目光无比深邃。 “他们将会成为你们四个未来的战友。” 至此，他还加了一句。 “革命的战友。” ※※ 雨后潮湿的居民区内，一小撮闲人正在欺负一位少年。 少年虽然显瘦，但是他很能抗打。纵使几个混混轮番揍他，他也不用还手。 “呵，不愧是报名参加了明天预选赛的小家伙啊，这么早就赶到比赛的会场前排队，不知道夜里这儿是我们風街五虎的地盘吗！？” 然而少年一语不发，尽管挨揍，却有将重要的关节和部位保护得好好的。 “切——没意思！” “呸！” “走吧走吧。没办法，技不如人，五个打一个都打不死他。” “是啊，真是嫉妒的要死。” “人与人最大的不平等，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身体素质的不平等啊！” 五虎边走边聊，全然不顾少年的反应。 少年只是低着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那渗人的视线。 夜是深沉的，寂静的。 “你们……嫉妒了吧……” …… 第二天，比赛场排起了长龙，而少年，却没见他的踪影。 与此同时，風街的一条小巷，在今天一大早，被扫大街的大妈扫出了五具尸骨，都是一种死法：没有了皮肉，仅留下骨骸，而且骨骸发紫发黑，就像是中了剧毒或者感染过瘟疫一样…… 不过，由于“五虎”向来作恶多端，在这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世道里，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