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神匠章坛

    朱重九点点头，果然如此，他早就推测过，他是留不住雷诺的。去大楚算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雷诺要去高原四十八国、羌独之类的地方，那才糟心呢。

    秘师想去哪儿，谁都不敢拦啊。通常来说，秘师是不会参与国家之争的，甚至连国内的政事、军事都不理会。可有时候，随口一句话，就可能改变局势，这就要命了。

    就象雷诺来西南，看似不理军事，可他把高原四十八国，二十万大军的动向都告诉自己了，你说这仗能打输吗？

    朱重九对秘师的了解不多，他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雷诺作的是不是违规了，不过他不会说。当然，就算秘师违规了，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作为一个大将军，军团长，朱重九平时一言九鼎，霸气冲天，所以他的思维是将军的思维。换成他有雷诺的本事，他觉得，就算雷诺真的伸手，想灭掉高原四十八国，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谁他特么的还敢有意见？

    “先生，此去圣京，总要个落脚的地方，朱某在圣京有座大将军府，闲置不用，不如……”

    雷诺摆摆手：“不用了，我在圣京已经准备好了宅子，不用麻烦大将军。”

    所有的军团长，楚皇都在圣京赐有将军府，可是除了羽林军大将军之外，其他的七位大将军，都是常年驻守边塞的，除了五年一次回京述职，根本用不上大将军府。

    何况雷诺也看不上，一个大将军府，最多是规制高些，用地球人的话说，就是逼格比较高，住着未必比巨商之家好，巨商名声不怎么地，可人家有钱啊，只要不违制，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宫家未必是圣京首富，相差也不多了，宫家的宅子能差吗？肯定住的比大将军府舒服。

    雷诺早就想过了，他要尽量向秘师方向靠，那就不好和大将军、重臣太过亲密。又不想住皇宫，或者安王府，宫家有现成的地方，就算楚皇另赐府宅，雷诺都不乐意要。

    “这样也好，先生不日将回圣京，朱某在西南受先生之恩良多，也拿不出好的供奉，恰巧些次拔除据点，另有收获，想来先生定是喜欢的。”朱重九说道。

    雷诺以为他说的是辣椒和胡椒，连连点头，这两样调料，他的确喜欢，而且有了种子，胡椒他没把握，辣椒是一定能种出来的。

    “来人，带神匠章坛。”

    片刻功夫，几名亲卫带着一个小老头进来，小老头干瘦干瘦的，满脸的褶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纪，手脚奇大，看着就不成比例，头发稀疏，皮肤黝黑。

    “小人章坛，见过大将军，贵人。”小老头一躬到地，行了大礼。

    朱重九说道：“神匠章坛，这位是雷诺先生，从今以后，你章家入雷家为奴，切不可有半分减慢，你可明白？”

    “是，小人明白。”章坛转个方向，继续给雷诺磕头。

    其实大楚的礼节也没那么严格，通常来说，一躬到地，已经算是大礼了，见了帝王，也不过如此。军中行的是军礼，跪拜礼用的极少。

    眼下是认主儿，跪拜就是必须的。

    朱重九挥手让章坛下去，这才转头解释。说起这章坛，也是大楚传奇般的人物。

    章坛出身官宦人家，父亲是一方县令，家境富裕，从小在父亲的教导下，也是识文断字，读过书的。

    只是章坛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他更愿意玩泥巴，一块泥巴到了他手中，能玩出无数花样。

    年纪稍大一点，开始玩木头，各种根雕、木雕，精美无比，家具什么的，章坛根本看不上，人家玩的是艺术，不是工匠。

    玩够了木头，又开始玩石头，十六岁的时候，开始迷上玩铁。

    正玩的开心的时候，父亲出事儿了，地方有强人作乱，章坛的父亲身为地方官，带着衙役，发动平民守城，等待府营救援，结果一月未等到府营，最终城破身亡。

    乱军之中，章坛被拿，原本是要杀的，乱军头子听说他玩铁玩的好，这不是匠户吗？结果章坛活下来了，成了乱军的铁匠。

    你还别说，这章坛玩铁玩的不是一般的好，别管是什么铁，只要落到他手中，你想要什么样，他就能打出来什么样，丝毫不差。

    大楚承平多年，这种地方上的小乱子，自然是不能长久的，随手就被府营灭了，章坛的父亲却入了罪，罪名是清净地方不利，逼民作乱。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章坛父亲得罪人了，否则乱军围城，府营怎么可能一个月都没到？原本是力战而死，结果还入了罪，这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接下来的二十多年，章坛一直混在匠户之中，因父亲入罪，他也不敢自报家门。直到前几年，他的来历被武王府查出来，武王见他手艺精湛，便动了收买人心的念头。

    帮章坛报了仇，将他收入府中。三年前派到西南，在黑石的安排下，进入据点，带着徒弟家人，打造兵甲。溶洞中的那些重甲，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重甲需要精铁，普通的匠户，只能靠天吃饭，这一炉熔下来，是好是坏，小半凭本事，大半看运气。连定西军匠户营都是这般。

    通常来说，十炉铁水，有一炉能用于锻打精铁的，那就算好运道。这章坛能被誉为神匠，真不是吹出来的，他能保证每三炉铁水，就有一炉是能用的，这样的手艺和眼力，大楚再找不出第二个。

    财物什么的，朱重九认为雷诺是不缺的，钱币更是提都没提，就凭雷诺找野参的本事，想要成为大楚首富，都是分分钟的事情。思来想去，朱重九发现，他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再想想先生这段时间作过的事情，章坛这种神匠，正好作为礼物送给先生。其实朱重九是很不舍的，有了章坛，西南的精铁产量必然提升，就算不敢打造重甲，精铁多了也是好事儿。

    可先生帮他良多，若没有好的礼物，朱重九是真的过意不去，何况他还想要交好先生，只能忍痛把章坛送出去。

    朱重九也不是一无所获，除了拔除据点，陛下那里定然是要赏的，他还留下了章坛的几个徒弟，那几人虽比不得章坛，也是大匠的水准，比匠户营里的大匠还要强上一线。

    听完朱重九的解释，雷诺连连点头，这是传说中的八级工？不错不错，来大楚，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大楚的工艺水平了，他脑子里就算有再多的点子，作不出来也是没用。

    想想当初崔青，为了打出一对能咬合的齿轮，费老鼻子劲了，几十对中，才找出一对勉强能用的。

    雷诺是学电子的不假，可工业的基础知识，初中生都懂啊。工业技术差别，无非就两样，材料和精度。

    若是章坛真的有朱重九说的好么神，那这章坛就是大楚精度最好的匠师了，到底好不好用，试试就知道，雷诺没报太大的希望，又有一点小期待。

    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个多时辰，朱重九起身告辞，其实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要求雷诺，又不好意思开口，最终也没说。

    先生已经帮他太多了，还救过他的命，你让他怎么再求人？没得惹人厌烦。朱重九没开口是对的，他求的事情，都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重复的工作，雷诺最烦的就是这些了。

    沐浴更衣，雷诺先美美的睡上一觉，西南已经开始进入晚秋，天气凉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早餐很丰富，是司膳送过来的，吃饭的人也很多，雷诺坐在首位上，目光扫过，发现今儿来的人最齐。

    身后是墨香、宫初蕊伺候着，左手边坐着虎家三位、崔青，右手边是李斯、墨语。九公主已经用过早膳，在稍远的地方伏案画着什么。

    “李斯墨语，过些日子，我要去大楚圣京洛城，你们有何打算？”虽然磕过头，可雷诺没想过要为难谁，想走就走好了。

    墨语道：“先生放心，黑凤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墨语选了十八名亲随，是这些年来，信得过的，余下的黑凤众，杨锋右将军已经应下，编入定西军中，补充人手，自成一军，由黑凤的人推举军侯人选。”

    得，人家都安排好了，雷诺也就不多嘴，转头看向崔青，不等他开口，崔青说道：“先生，青是出门历练，已然报备大将军，辞了军职，如今是自由之身，请先生允许青追随左右。”

    崔青是真急了，他就怕雷诺把他丢下，这才多久，他自觉见识已经提升了好多，事实证明，崔青的能力的确在增涨，以前杨锋身为右将军，根本都不知道军中有崔青这个人，如今攻伐野蜂的时候，还要亲自去大将军那儿讨要他。

    他也没给先生丢人，以先生之前作的准备推测，加上自己的想法，果然拿下了野蜂，此乃大功，可崔青不想要，他只想跟在先生身边，作一侍者。

    侍者，不是服务生，而是学徒，再升一级，就是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