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里的银莲花(中)
看到曺静淑本人完好无损露面的那一刻,林深时脑中原有的许多念头都贯通了。 他抬起手揉揉眉心,好笑又放下心来似的问:“这是您的计划?” “不是,事故确实发生了。”曺静淑并没有卖关子,“而且发生得很突然,我事前也没有得到消息。” “但您现在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林深时的目光扫过了客厅桌上那杯被吃完的冰淇淋。 坐在沙发的曺静淑不置可否地说:“我的车还在维修当中,需要我派个人领你去看看吗?” 林深时便无奈地轻笑起来。 “我没事,你好像也挺高兴?” “哪怕在外面的人看来,我现在和您也算是同一边的人,您没事,我当然没有不高兴的理由。您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 “在外面的人看来我们是一边的人,那你自己呢?”曺静淑突发奇想般地问,“在你眼里,又是怎么看待我,还有我和你父亲之间?” 这是一个乍听挺突然的问题,但细细琢磨也颇有深意,林深时却只是笑了笑,没去作答。 曺静淑倒也没揪住他不放,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坐吧。我知道你应该有不少话想问。” 林深时也不扭捏,走到曺静淑对面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样?” “我今天有个行程,结果乘车到中途的时候,安保组的人觉得有点异常,所以暂时把车停下,检查过后就发现我坐的那辆车里面被人装了东西。然后在原先规划好的路线上,我的人也沿途发现了好几组可疑人员,看来对方做了不止一手准备。”曺静淑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冷静而快速地讲述了一遍来龙去脉。 林深时见她情绪镇定,又思索着问:“您的这项行程,知道的人多吗?” 曺静淑看看他,回答说:“我原本是要去参加一场水门仪式,所以光是媒体那边的知情人都数不清了。” 林深时皱眉,“那看来内部和外部的人都有可能了。” 曺静淑却接上他的话说:“虽然有可能的人很多,但要从中挑出一两个怀疑的对象也不算难。” 林深时沉默下来。 曺静淑既然这么讲,那就证明她对于今天这件事的看法与他多少有些不谋而合。 “你觉得,你父亲有可能参与这事吗?”曺静淑忽然发问。 偌大的房间里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不知多久,林深时才有了反应。 他认真地摇头说:“我觉得不太可能。” 他没有去问曺静淑为何有此猜测,也没去质疑曺静淑身为李溪午的妻子,眼下所做的行为。 他先是选择回应了曺静淑的这番询问。 “为什么?”曺静淑的眼睛直视着林深时,不算凌厉,但也有种压人的气场散发。 “如果事情和我爸有关,那么现在您至少不会如此安然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林深时给出的依据非常直白,“除非,他本身的目的并不是要伤害您。那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我们也必须换个角度来看待了。” 曺静淑听完后想了想,居然也认同这一说法:“你说得对。是他的话,情况反而更麻烦。” 林深时脸色稍微郑重地说:“既然讲到这里,我也想问一问,您怀疑我爸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其实他此前也猜到过李溪午的头上,期间甚至想过试探一下曺诗京的口风,后来还是放弃了。 现在看来,曺静淑的发问大概也为此提供了部分佐证? “要说特别的理由是没有。”曺静淑的态度很淡然,仿佛刚才语出惊人的人并不是她一样,“但你不觉得今天这件事,对方如果真的想要对我做点什么,行事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林深时这才会意:“所以您一开始就不怀疑第一种可能?”也就是说,曺静淑也不认为李溪午会想要伤害她的安全。 “不是不怀疑,而是那种可能性太小了。”曺静淑强调着说,“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你口中所说的对方是另有目的的猜想。” “但这样也让您更加怀疑是我爸出的手?”林深时进一步问。 曺静淑起身去倒了两杯水,递给林深时一杯后才重新入座说:“我和他现在毕竟是你们眼里的竞争对手。我想你也意识到了,眼下的时期很关键,如果那个人真的什么都不做反而显得奇怪。” 林深时接过水道了声谢,接着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次的事确实疑点不少,但若是幕后的人是李溪午,包括他这个亲生儿子在内,反倒都不感觉奇怪了。 这并不是在说李溪午行事莽撞或是出手阴险,而是对他的某种认可。 哪怕是亲父子,林深时也无法保证每次都能看透李溪午的行事布局。 连他都尚且如此,曺静淑这位看样子貌合神离的枕边人自然也强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拿不定李溪午如今的真实想法。 “您的人在现场发现的那些人员,之后情况又怎么样了?”林深时又想起了一件事。 曺静淑拿着水杯,垂着眼说:“那些人被发现之后就想开车逃跑,当然最后逮是逮到了几个,现在金室长正在带着人查问。” 林深时也没不识趣地提及报警之类的话题,他往后问:“您没事的消息有可能被外泄吗?” 曺静淑说:“暂时还不清楚,但在我的人出动之前,为了避免痕迹太明显,我这边似乎没有受到监视,所以那些在之后路段埋伏的车辆和人手也不一定知道我的具体情况。” “不一定吗?”林深时显然不太满意这答复。 曺静淑看了他一眼,嘴里忽然问:“你就不问一问,我既然没事,结果还是着急把你叫来的理由吗?” “不必了,理由您之前已经告诉我了。”林深时摇头说。 他看得很明白。 曺静淑之所以把他叫来,原因和他携带奉伽绮一起过来深林俱乐部相仿。 像这种时候,曺静淑这边不会无人监视,深林俱乐部说是hanshin自家的地盘也并非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更别说策划整件事的人没准就是曺氏内部的自己人。 所以曺静淑才会在事后第一时间就让金东美出面把林深时和曺诗京都给叫来。 倘若背后的设计者还不知晓曺静淑安然无恙的消息,这样的举动总能带给对方些许迷惑性;即便是已经知道了,曺静淑把两人找来的做法也绝对称得上是有备无患。 “您是不是担心我和诗京那边也会出事,所以才把我们俩叫来?” 低头盯着杯子的曺静淑没应林深时这话。 林深时注视着眼前这道娴静而端庄的身影,表情疑惑地继续问:“我一直不太明白您对待诗京的态度。就像现在,您对我所说的这些话其实并不需要避讳诗京,但您的安排就好像在刻意躲着她一样。” “谁跟你说,我要跟你说的话不需要避讳别人?”曺静淑打断了他,“你还记得我之前就想找你私下聊一聊吧?可惜前面错过了机会。” 林深时的话音顿住。 他和曺静淑之间的确也早就欠着一场见面,本来在慈善宴会的那天晚上就该兑现,谁知道临时发生了太多事情,便拖拖拉拉地推延到了今日。 “您之前找我,是想要谈谈曺会长对我的看法?”林深时试着猜测地问。 这是唯一他能想到的在这时候曺静淑还要专门找他面谈的理由。 曺静淑却不答反问:“我听说你之前和海淑也见了一面?” 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林深时心里苦笑,也老实承认:“对,我和海淑姨母在她手底下的一间婚纱店偶然碰过面。”他把“偶然”两个字刻意咬得有点重。 曺静淑就像没听出林深时话里隐藏的讽刺意味,口中又问:“那你应该听她提起过了吧?关于我们兄妹四人已经去世的母亲的事情?” 林深时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下,方才回答:“说倒是说了一些。” 曺静淑淡淡地“嗯”了一声,“她都跟你提到了哪些?” “只是些闲聊而已。海淑姨母跟我谈到了曺会长和老夫人之间的感情。”林深时看上去回忆着说,“听说申老夫人和曺会长年轻的时候就相遇相识?老夫人去世以后,曺会长就没有再娶,每年忌日的那一天也是他唯一不会关心任何集团事务的时候。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曺会长这些年来对待申旻他们家都格外宽厚。” “然后呢?”曺静淑默然片刻,抬头看向他,“那丫头就没跟你说……也是因为我们母亲的缘故,我大哥才能拥有现在这份待遇?因为偶妈去世之前,最疼爱的孩子就是大哥。” “而阿爸他本身又很爱护海淑这个幺女。” “所以,在这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就是我和佑元欧巴。” “我们这对老三和老二的组合,本来是最不可能继承集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