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侯方域
秦翼明回到客栈，发现宋献策不见了，就秋月秋香还在。 “宋神棍都去哪里了？”秦翼明问道。 秋香一边给秦翼明倒茶一边回答道：“宋先生说是要去说书场说书，很晚才回来。” “说书？不是测字？”小猴奇怪道。 “是说书，我们没有听错，好像还是在西街那边。” “哦？宋神棍还能说书啊，不会是宣传什么教义吧，走，咱们去看看去。” 秦翼明带着他们来到了西大街，这边果然更加有趣味，人口明显要密集很多，大街上人来人往，衣衫褴褛的行人也是常见的，大街上还有买卖孩子的，什么卖身葬父的也常见，那些人贩子们领着两个下人，在大街上寻觅那些有潜力的小女孩子。也有一些没有孩子的家庭，在大街上寻觅****。 “这是我女儿！” “这是我的女儿！” “呜呜呜呜。”一个小女儿被两个男子一人一只手拉着，大声嚎哭。 秦翼明一行人被两个男子的争抢吸引住了目光，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年男人，相互揪这对方的衣服，正在争抢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太小，此时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只知道在那里哭，周围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个男人，众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这孩子被吓傻了，都不敢开口了，这让我们怎么判断这孩子是谁的呢？”旁边围观的人摇头犯难道。 “是啊是啊，孩子不敢开口，又没个证人，如何判断啊。” 秋香这个时候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两个正撕扯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蹲下来抱住小女孩，安慰道：“小妹妹，别哭别哭，告诉姐姐，你父亲是谁啊？” “呜呜呜呜。” 小女孩蓬松着头发，满脸的污垢，那黑溜溜的眼珠子畏惧地到处打量，眼眸挂着泪水，秋香看着可怜的孩子一阵心疼，柔声道：“小妹妹，乖，别害怕，告诉姐姐，谁是你亲生父亲？那假冒你父亲的人，姐姐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呜呜呜呜。” “这可怎么办啊？这小女孩又不说话，宋先生也不在，不然他或许有办法。”小猴在旁边嘀咕着，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锦衣的富绅，在旁边说道：“嘿嘿，这小丫头还是个美人胚子呢，喂，这女孩子是到底是谁的，卖不卖，要是卖的话我买！” 大家都在犯难的时候，忽然人群中钻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官宦儒生，一身白衣长衫，动作儒雅非常。 “你们二人当中，其中有一人是假冒的人贩子，识相的现在退去，不然等本公子判断出来谁是假冒的，定然不饶。” “你谁啊你，多管闲事！”其中一个男子不服气地问道。 “本公子就是侯方域。” 大家一听说是侯方域，一阵骚动，很多人都听说过侯方域的大名，这个满腹经纶，但是又很倒霉的才子，参加个科举考试也不好好考，非要多管闲事替袁崇焕抱不平，结果被“永不录用”了。 “候、侯方域？京城四公子？”两个男子皆是震惊。 “正是在下，今日来着西街散散心情，没想到却是见到这种气愤之事，看来我也要管上一管了。”侯方域一脸正气，不过始终给人一种忧伤的感觉，或许是怀才不遇，或许是壮志难酬。 两男子呆了片刻，又开始争执起来。 “我是孩子的父亲，那是我女儿。” “我才是孩子的父亲，我才是。” 侯方域气急，走向那富绅，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要买下这小丫头？” “是、是啊！”那富绅不明所以，不过自己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即使众目睽睽这下他有点难为情。 “很好。”侯方域点了点头，又走道那两个穷大汉身边，问道：“你们两个听到没？这位乡绅想买你们的女儿，你们卖不卖？” 左边的男子果断回答：“不买，我自己的女儿我干嘛要卖！” “你呢？” 右边的男子迟疑了一会儿，道：“卖！” 众人议论纷纷，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大家都觉得左边的男子是女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秦翼明也是这样觉得的。 侯方域指着左边的男子说道：“你是假冒的，你不是孩子的父亲，速离去，不然你就走不了了。” 侯方域的结论让人大跌眼镜，匪夷所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所以，更不知所谓。 “公子错了吧，我才是孩子的亲爹，他才是假冒的。”男子不服，周围的群众也是多有非议，指指点点，大家都觉得侯方域错了。 秋香抱着小女孩，问侯方域道：“候公子，这舍不得卖孩子的不是亲爹，舍得卖孩子的反而是亲爹，你是不是弄错了？！” 侯方域对秋香的举动颇有好感，于是耐心解释道：“姑娘，看这男子，都是衣衫褴褛，家里定然是困苦不堪，而且我听这男子，还是安州人士，前几个月鞑子的大将阿济格十万大军直入长城，过保定至安州，克十二城，凡五十六战皆胜，掳掠汉人二十多万人，这男子定时安州侥幸活下来，逃难至此的人，所以他们父女才衣衫破烂，穷困潦倒。” 侯方域这么一说，右边男子顿时眼泪都流出来了，哭诉道：“她娘被鞑子给害了，这孩子还是躲在米缸里侥幸活下来的，我当时正好外出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到处的尸体，根本没有活人了，好在还有个女儿，这孩子可能是看到了什么，现在吓得已经不会讲话了。” “那你还要卖女儿？”秋香气愤道。 “没办法啊，这孩子跟着我只能是饿死街头，卖出去起码还有口饭吃。”男子已经泪涌如泉了，左边那个冒充孩子父亲的男子此时撒腿就跑，不过秋香也没有抓她的心情了。 沉默了，大家都沉默了，天可怜见，人间的苦难真的太多了。 秋香从身上取出了五两银子，递到男子手上，男子颤抖着双手接下，拼命感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哎。”侯方域感叹了一句就离开了人群。 古代的娱乐活动比较少，听书即使其中之一，很多人都喜欢听书，尤其是那些为官府所禁止的书，更是受欢迎。 说书场里，宋献策正在台上，下面一行行的短腿长条木凳，一溜溜认真听书的傻人，当然，在最前面，还放了几张八仙桌，那都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坐的地方。 “看，宋先生真的在台上呢！”秋香玉指抬起，指着宋献策兴奋地说道。 “呵呵，这神棍真行，三百六十行，行行混得开啊，今天咱们大家给宋神棍捧个场。”秦翼明笑着说道。 秦翼明坐定，忽然看到最前面的八仙桌旁边坐着侯方域，跟他同桌的还有一个很富态的老男人，两人看似在聊着什么。 宋献策个老小子，短小精悍，两耳扇风，只见他一拍醒木：“想当年，咱们大明太祖皇帝原来也是一个要饭的，初为丐，也就是个要饭的；后为僧，也就是个和尚，终为帝，最后当了皇上。这初为丐，后为僧，终为帝几个字，便是洪武皇帝的一生。这人呐，要成就大事，就是要本着两个字，咳......”宋献策咳了一口痰，随地一吐，多年的老烟枪，养成了咳嗽的毛病。 “一是要善，该发善心的时候一定要发善心；再一个就是要狠！该狠心的时候一定要狠！太祖皇帝就会这两下子，他善良的时候宁可自己不吃饭，也要把饭让给士兵们吃，可是他要是发起狠来......” 醒木一敲，“比谁都狠！那么多名将跟他出生入死，可是坐了江山后呢？哪一个也别想活！为什么？他恨这些人么？他不恨这些人，不但不恨，他还很喜欢这些人，那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呢？” 醒木再敲，“常遇春、徐达，个个都有盖世奇功。不杀他们，朱元璋想了，哟！这些人功劳那么大，将来我的孩子们能够镇住这些人么？恐怕镇不住，好嘛，当断不断，不是好汉！当决不决，不是豪杰！我先办了他们吧，先为我朱家江山.....” 啪！又是一下醒木，“拔了这些蒺藜！” “好！好！”很多人都大声叫好，在这里听到他们不能听，听不到的东西，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兴奋激动，那些铜钱就跟漫天的雪花片一般，噼里啪啦地被扔到台上。 “少爷，这宋先生真是不怕啊，这种书也敢说啊，这可是非议太祖皇上，是死罪啊！”小猴听得很带劲儿。 秦翼明笑而不语，他可是知道，这个宋献策可是相当有革命精神的，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侯方域的身上，这侯方域身边的人是谁，看上去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不一会儿宋献策就拿了钱，来到了秦翼明等人的身边，抽着他那旱烟道：“呵呵，今天赚了一笔，走，请大家吃饭去。” “好啊好啊，下馆子，宋先生请客。”秋月秋香也是个吃货。 “难得神棍你这么大方，今天大家都放开肚子吃，选一个最好的酒楼。”秦翼明趁机说道。 “最好的酒楼？那小老头我可负担不起啊。” “没事儿，你今天晚上赚的钱不够付的话，我兜底，哈哈。” “看来我是白忙活了一天。”宋献策立刻脸上阴沉了下来。 “在下侯方域，可否有幸请几位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