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滚! 一个本该刺眼至极的字眼,可在唐苏的眼中却并非如此。这是层层命数的缠绕交织而成天机。 也许是缥缈录带给她的答案太令人震撼了,给了她一种不敢相信的错觉,总觉得她看到的东西就与缥缈录一样,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滚字,由水、衮二字组成。 水,没有什么好解的。可衮这个字眼,从造字之初,便与天子君王脱不了干系。 而这两个字,缠绕交织在一起,带来的结果是令人震撼的。 良久之后,唐苏才缓缓回过神来,眼中神色复杂无比,“水之君主吗?原来你也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可怜人啊!难怪我看不透也看不穿。” 唐苏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杭城的街道上,并没有因为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而兴奋,相反,她还有些悚然,好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一般,浑身难受。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当初缥缈录为什么会选择她,让她看到了许多别人终其一生都看不到的东西,上可窥天机,下可探命数。让她在缥缈仙宗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从始至终,她都知道,那不是她。 从她被缥缈录选中的时候,她就不是她了。 唐苏揉了揉眉心,她的识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他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而你是被我选中的人,你要经历的只会比他更可怜。你们……并不同病相怜。” 唐苏承认,之前他眼中的复杂,确实夹杂着同病相怜的感慨。 唐苏嗤笑了一声道:“是,我们并不同病相怜,因为选择他的是命运,选择我的是你,而你有什么资格与命运相提并论。” 她识海中的那个存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缥缈录吗?” 唐苏止不住的嘲讽道:“为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名字有格调啊!这话你去骗骗小孩还行。” 缥缈录:“……”在我眼中,你就是小孩,让你一千年,你也是小孩。 缥缈录幽幽的说道:“因为命运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所以,我叫缥缈录。” 唐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你说啥就是啥吧!良久之后,又问道:“我还是我吗?” “你不是你,但你一直都是你。” 是啊!我还是我,可我又不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唐苏冷笑一声,“我看不真切。” “没有人能将命运看得真切,你也不行,我也是如此。不过他既然是命运选择的人,那你们往后还会有交集的,而且密不可分。所以你不需要看得真切。” 唐苏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不需要看得真切,命运自有安排,我只需要按着命运安排的 路线走就行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观了?” “从你选择我的那一刻吧!”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我。” “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没得选。” “……” 唐苏在一处桥边坐了下来,望着滚滚的河水缓缓流逝,神色默然。 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长得实在是清秀可人,特别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可现在都被渐渐涌起的夜色给封藏了,看着跟街上的任何人都不在有区别。 …… …… 冬落带着他的挂件一溜烟的跑了,实在是懒得跟唐苏那个话唠呆在一起。停下来之后,洛乐点指着冬落道:“老男人,跑那么快干嘛!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没看到你的小可爱都吃撑了走不动道了吗?” 冬落很自觉的在洛乐的面前蹲了下来,然后背起他的小可爱,“你有没有感觉唐苏很……奇怪!” 他跟唐苏接触的次数并不多,满打满算才两次。 唐苏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虚无缥缈,极不真实,好似她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这并非是交情不深带来的疏离感,更像是……隔着千里万里的遥遥无期。 洛乐双手搭在冬落的肩上,懒散的说道:“怎么,看上人家了?想让她当你的小可爱了?” “没有,就是觉得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那里怪。” “说不上来就别说了,对了,你在她手上写了什么字?” “滚!” “人家是个女孩子,你这样也太直接了吧!不过,我喜欢。” 冬落:“……”我倒是想间接一点,叫人家圆润的走开啊!可是她只让我写一个字,这怪我了。 算了算了,不提她了,脑瓜子嗡嗡的。 杭城的夜晚,有些安静,房屋小巷,影影绰绰,不算明亮的灯火照射下一切显得朦朦胧胧,间或还飞舞着几只萤火虫,看着分外漂亮。 凉风习习,洛乐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看起来离地面特别的近,光照也要强很多,像柔软的溪流,静静地流泄而下,银光仿佛星屑,轻盈飞舞。 洛乐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 “我也是。” 是从未像这样一起见过这样的月亮。 洛乐叹了一口气,说,“你看,我像不像是一条死鱼?” 冬落侧头看了一眼伏在他背上昏昏欲睡的少女,说道:“挺像。” 洛乐道:“那我就放心了。” 冬落:“……?” 洛乐:“生鱼忧患,死鱼安乐,我现在是一条安乐的死鱼。” 说完之后,少女便沉沉睡去。 冬落笑了笑,继续踩着青石板小巷,慢慢的往住处走去。 当条安乐的死鱼挺好 的。 …… …… 吴家大宅,明明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可在吴庭风的眼里却是一片冷清。 这不是他的家。 “怎么,想亲手把你的家给毁了?” 吴庭风看了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少年,“是有点想,可是力不从心啊!” 少年耸了耸肩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吴庭风道:“不想知道,你也不用说,说了我也不会改。” 少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明明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却偏偏要装成一个悲天悯人的佛陀。” “道貌岸然。” 吴庭风笑了笑,“吴御风,难道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理由?” 吴御风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单纯的看你不顺眼?” 吴庭风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你优秀,然后你心生嫉妒吗?” 吴御风瞬间就炸毛了,“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还是吴家大少爷,这杭城的天子骄子,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失去了一切。难道我不该嫉妒吗?难道我就应该在你的荣光下,当一个称职的陪衬吗?” 吴庭风语气带着些嘲讽,“失去一切的不止是你,我亦是如此。再说了,你的失去,是因为你无能。” 如果可以,我宁愿此生从未踏足过吴家半步。 说完之后,吴庭风仰头踏入了吴家议事厅,今天吴家将要就七日后的族会展开一系列的讨论。 吴家家主,各房族老供奉都来了。 议事厅的气氛有些诡异,诡异到让人感觉压抑。 这一次族会,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没有谁敢掉以轻心,也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是最终,的胜利者。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各色的脸上各色的表情。 吴家家主吴责高坐主位,眼眸低垂,却没有开口打破这沉默。 这沉默,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吴庭风兴致索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吴御风也好不到那去,本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能坐那么久,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吴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诺大一个议事厅无人敢说一个字。 吴御风啧啧道:“大哥,看来这父亲还是心向你的啊!” 吴庭风微微抬眸,“可这吴家终归还是心向着你,不是吗?” 他那里是心向着我,分明是心向着吴家,而吴家却又心向你。 于这吴家而言,我终归是一个外人。 这吴家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 吴庭风起身离去。 随他一同离去的,不过寥寥数人,议事厅二十三个席位,有五人随着他一同离去。 吴御风讥讽一笑,也起身离去。 …… …… 冬落将睡死过去的死鱼放到床上,再掖了掖了被脚,然后走到亭院中,有一个不速之客,对此冬落一点也不意外。 “想喝酒了,可诺大一个杭城竟找不到一个对饮之人,你说可悲不可悲?” 冬落:“……”我才可悲好吧!大晚上的,谁不想睡觉啊! 冬落斟酌了一下,“吴大公子,不妨去那焑花柳巷坐坐瞧瞧,想必有一大群人想要与吴大公子把酒言欢。” 吴庭风能找到他的住处并不奇怪,这杭城就是吴家的,冬落也没有故意隐藏,想找一个人那还不简单,可冬落没想到他会来。 二人之间确实没什么交情,相反还有些芥蒂,按理说怎么都喝不到一个壸里去。 吴庭风摆出一副既然老子来了,那就肯定不会就这么离开的样子在凉亭中坐了下来,掏出一壶酒递给冬落,然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开始默默喝酒。 他好似真的就只是想找一个人喝酒一般,找着了,酒才有味道。 冬落也不客气,不要钱的酒水,不喝白不喝。 一壶酒尽,吴庭风终于开口了,“你很狂。” 冬落笑道:“一般一般。” “想必关于这次吴家族会的事你也听说了,其中的凶险难以估料,你本不该参与其中的,你要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酒都喝了,现在退出是不是太不讲究了?我不是那种放下酒壶就不认账的人。打场架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冬落将手中的酒壶放下,然后起身离去。 这漫漫长夜,回去打个地铺他不香吗? 才不跟一个老男人花前月下,把酒言欢呢! 吴庭风看着身侧那个空酒壸,咧嘴一笑,然后又拿出了一壸酒。 这夜再长又如何,好在他酒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