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回 伍子胥

    “孙先生，他们都说，我个子太矮，当不了大将军。”小伍望着大腹便便，满头白发的孙武说到。

    “哦？是吗？呵呵呵呵！”孙武笑了：“谁告诉你个子矮，就当不了大将军？”

    “他们都这么说。”小伍一脸失落。

    “你相信孙先生吗？”孙武蹲下身子，望着小伍那张似曾相似的脸，不禁感怀万千。

    “当然！孙先生是我们吴国的大英雄，用兵如神，智谋无双，任谁也打不过！所以孙先生说的，一定都对。”小伍天真的说到，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仰慕。

    “呵呵，既然小伍这么看得起老东西，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许跟别人说，可以吗？”孙武目光闪烁。

    “恩，我一定不告诉别人！这是我跟孙先生之间的秘密！”小伍闭紧了嘴，似在向孙武证明自己嘴巴严实。

    “你们都佩服孙先生用兵如神，智谋无双，可你们知道孙先生最佩服谁吗？”想起故人，孙武心中泛起一汪澎湃的海洋。

    “还有孙先生都佩服的人？那是谁呀？”小伍十分好奇的问到。

    “呵呵，他跟你一样，也是长不高的小不点。”孙武笑了笑：“可是，他也是孙先生生平所见最可怕的大将军！”

    “最可怕的大将军？”小伍听得浑身一寒。

    “小伍不用怕，他虽可怕，但却是你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孙武安慰到。

    “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亲人……”小伍说着低下了头：“从小，我就被送去了齐国，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小伍，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一定要牢记，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孙武郑重的问到：“你能做到吗？”

    “恩！”小伍重重的点了点头。

    孙武微微笑了：“你有一个伟大的父亲，他为战争而生，为战争而狂，是上天派来统治战场的主宰。”

    “他有一个伟大的名字，他叫伍——子——胥——！”说着，孙武的思绪飞回了曾经那年。

    “名字？”招募官低着头问到。

    “伍子胥。”来者一字一句的说到。

    “伍……”招募官一边写着名字，一边抬头扫了一眼，当即一愣，停住了笔。

    “你也来参军？！”招募官看着眼前个头还不及旁人肩膀高的男子，失声笑道：“你能打仗吗？”

    “纵横疆场，唯我独尊。”伍子胥淡淡的说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招募官被眼前的矮子逗笑了：“我说小矮个儿，你去演戏肯定火，打仗嘛……”

    “手握十万兵，天下一家归！”伍子胥丝毫不为招募官的嘲笑所动。

    “哈哈哈，大家快来看呀，我们这儿来了个“大英雄”！”招募官放下笔，站起身来，似找到了什么乐子，招呼着同僚过来围观。

    “什么事？”孙武闻声走了过来。

    “大帅，这儿有个小矮子，身高不够资格却非要参军。”招募官见孙武来，指着伍子胥说到。

    “你要参军？”孙武眉头一皱。

    “兵若有王，非我莫属。”伍子胥依然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好啊。”孙武微笑着说到：“那你先杀个人给我看看。”

    “杀谁？”伍子胥将手搭上了那柄锈迹斑斑的，随意悬在腰间的，连剑鞘也没有的铁剑问到。

    “就杀他吧。”孙武指了指招募官。

    “好。”伍子胥说完，“唰”得一声，剑光一闪，招募官的头已落地。到脑袋落地，他的脸上都还带着嘲弄，似乎根本不相信这个小矮个能杀了自己。

    “你……”孙武一惊，却说不出话来，人，是他让杀的。

    “可以登记了吗？”伍子胥甩了甩剑上的血，漠然的问到。

    “给他登记！”孙武一脸不悦，却言出必行。

    吴徐边境。

    “大帅，徐国大将周阳来犯！来势凶猛，我军已退败三十余里，无人能敌啊！”账中，满身血渍的偏将向孙武汇报战况。

    “周阳……”孙武皱起了眉头：“素闻此人勇猛无双，如此看来，徐军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呐……”

    “报！——”又一个偏将一脸喜色冲进了帅帐：“前方大捷！周阳被一剑斩杀，徐军已被我军击退，溃不成军！”

    “恩？”孙武看了看账下两个人：“你二人所说，究竟谁是真的。”

    “我是真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到，说完，还相互鄙夷的对视了一眼。

    “大帅，我是亲眼见那周阳如狼似虎般杀入我军阵地，杀得我军节节败退啊！”先前那人鸣起了冤。

    “大帅，先前，确如其所说。但后来，我军突然杀出一人，眨眼之间便一剑取了周阳首级，更是单枪匹马，将徐军数万人杀了个七零八落，跑得连影子都不剩了啊！”后者解释到。

    “哦？还有这等事？”孙武一愣：“可知此人是谁？”

    “这个……尚不清楚。”后者有些汗颜：“看着装似乎只是一个伍长……而且……”

    “有话快说！”孙武急不可耐。

    “而且，身高似乎，似乎不足五尺……”后者说完咽了口唾沫。

    “竟有此事？！”孙武当即下令：“带此人来见我！我大吴正直用人之际，但凡是作战勇猛者，其他均可不论！”

    “禀大帅，他，他不肯来见。”须臾，偏将走回帅帐，为难的说到。

    “什么？”孙武一拍案几：“为何不来？！”

    “他说。”偏将鼓足了勇气方接着说到：“他说，除非你将帅印让给他，否则，他宁愿做个小兵，身先士卒！”

    “什么？！”孙武强压怒气：“竟有此等狂妄之人！”

    “大帅，那，我们需要将其军法处置吗？”偏将小心的问到。

    “不可！”孙武虽气，却依然明智：“此乃用人之际，加之其杀敌有功，断不可因一时泄愤，寒了将士们的心。既然他愿意做个小兵，那就且由着他吧……”

    吴鲁边境。

    “报！大帅，鲁国出动了巨型攻城车，城墙损毁严重，城，快守不住了啊！”账下，一名偏将心急如焚的说到：“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住嘴！我们撤走，百姓怎么办？！”孙武怒火中烧：“就算是死扛，也要给我守至援军赶到！”

    “报！——”又一偏将冲入帅帐：“前方大捷！鲁军攻城车被毁，我军人马杀出围城，现正四处追杀溃败的鲁军，好不畅快！”

    “荒唐！谁让你们出城追杀的？！”孙武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只需死守城池，以逸待劳，等援军赶到，鲁军自然会不战而退！”

    “我，我们。”偏将脸上有些尴尬：“先前有一人一骑从城墙的缺口冲了出去，穿过弩风箭雨，捣毁了工程车，又杀得鲁军阵脚大乱，所以，所以我们没忍住就……就跟了上去……”

    “哦？我军中，竟有此等猛将？”孙武闻言一喜：“是为何人？”

    “那个……”偏将长吸一口气：“还是上次杀周阳破徐军的那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伍长……”

    “又是他？！”孙武一惊：“此次，他可有说来见我？”

    “他……还是说，除非大帅让贤，否则……概不相见。”偏将摇了摇头。

    孙武往椅背上一靠，陷入了深思。

    吴齐边境。

    “报！大帅，齐军倾举国之力，以吴起为帅，司马穰苴为上将军，匡章为先锋，曹刿为谋，突袭我军阵营。”偏将双眼通红：“战况惨烈，未见敌方主力，我军已伤亡过半呐！”

    “呼——”孙武虚起了双眼：“看来，此番齐国是想与我大吴决一死战啊……”

    “报！——”又一偏将急冲冲闯进帅帐，脸上洋溢着胜利的激动：“前方大捷……”

    “你且慢！让我猜猜看！”孙武抬起了手：“是不是那个矮子伍长，又杀出来退敌了？”

    “咦？大帅果真神机妙算！”偏将兴致勃勃的说到：“据说，那伍长刚走出营帐，便以矛为矢，投杀了先锋匡章，夺其良驹后，直入齐军。所过之处，竟无人可当，生生在万军从中取下了那司马穰苴的首级。”

    “敌军见他如此凶残，便以数千之众围而攻之。岂知，那伍长犹如一头洪水猛兽，杀得几千敌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吴起知事不可为，便想要撤，却被那伍长拍马赶上，随意便取了他首级。现在，那伍长正一手提着吴起首级，一手持着锈剑，要寻那曹刿呢，说是，说是……”

    “他说什么？”孙武急迫的想知道关于那伍长的一切。

    “他说曹刿不死，他便杀去齐国……直至杀尽齐国最后一人……”偏将头上冒出了冷汗。

    “如此狂妄……”孙武不禁打了个颤：“他，他真的有那么可怕？你们可知他的名字？”

    “听说名字挺怪的，好像叫个——伍子胥。”偏将回忆了半响，终想起来了。

    “是他？！”孙武一惊，旋即笑了：“快，带我去见他！”

    “大帅，你要亲自去见一个伍长？！”偏将起身，似有些意外。

    “恩，带上我的帅印。”孙武说着，起身整了整衣衫。

    “帅印？”偏将一愣：“大帅不会真打算……”

    “莫问，听令便好。”孙武说着，走出了帅帐。

    “你，就是那伍子胥？”孙武望着盘坐在地上，跟士兵们围成一团，啃着牛骨头的伍子胥问到。吴起的人头，此刻，正放在他身旁，被他当做了扶手，垫在胳膊下。

    “是。”伍子胥头也没抬。

    “你想要我的帅印？”孙武问到。

    “是。”伍子胥依然没有抬头。

    “为何？”孙武好奇的问到。

    “报仇。”伍子胥淡淡吐出两个字。

    “报什么仇？”孙武一愣。

    “灭门之仇。”伍子胥答到。

    “找谁报仇？”孙武双眼一亮。

    “楚国。”伍子胥终于抬起头，望向了楚国的方向。

    “你要杀楚王？！”孙武心中一喜：现齐，鲁，徐均已臣服，只要再打败最强的楚国，吴国势必称霸天下！

    “先杀王，再灭楚。”伍子胥答得干净利索。

    “我给你三万精兵，你可杀王？”孙武大气的问到。

    “杀王何须用兵？灭楚当需十万！”伍子胥铿锵有力的说到。

    “十万？”孙武咽了口唾沫：“这可是我们吴国所有的兵力！”

    伍子胥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了孙武身旁偏将手中的帅印。

    孙武思考了良久，一咬牙：“好！请大帅掌印！”说完，弯腰鞠躬了下去。

    “孙先生请起！”伍子胥起身将孙武扶了起来，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只见他从偏将手中拿过帅印，翻身上马，一手执印，一手执剑，高高举过头顶：“剑印在手！吾带尔等杀王灭楚！——”

    “伍子胥！——”

    “伍子胥！——”

    “伍子胥！——”

    营地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拥护声。

    “呵呵。”孙武看着周围群情激动的欢呼，苦笑道：“原来，谁是大帅，士兵们心中，早有定数。”

    次年，吴发兵强楚，子胥为帅，孙武为谋，未见抵抗，楚国灭。子胥掘楚王尸，鞭尸三百，大仇终于得报。

    天下诸侯，闻子胥之名，尽皆闻风丧胆，莫不敢与之一战。

    “孙先生，你说那个人见人怕的伍子胥大将军，是我爹？！”小伍长大了嘴巴。

    “恩。”孙武点了点头：“知道此事的，只你我二人。”

    “可，可如果我爹那么厉害，为什么我没听别人讲起过我爹的故事？”小伍疑惑的问到。

    “你爹犯了吴王大忌，故被赐死家中，有关他的事，也不许人们再提起。”孙武叹息到：“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此生，能有幸见子胥纵横疆场，所向披靡，便已经足够了。”

    “哦……”听完父亲的故事，小伍那闪烁不定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