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滑跪的恶魔血裔
神明！ 一尊降世的神明！ 看着高台上若隐若现的身影，阿尔布雷希特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身后的恶魔尾巴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 作为一位活了两千多年的传奇，阿尔布雷希特在漫长的时光中接触过诸多的神话。 虽然高台上的身影并没有展现多么强大的气息，也不像他记忆中的那些神话那样散发着无上的神威，但当他看到对方的一刹那，整个人的灵魂与肉体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能感受到那种源自血脉的压制。 当他透过层层雾气与对方四目相望之时，他的一身魔力都迅速变得迟滞而僵硬。 那是更高层次的生命体对低级生命体自然而然的威慑…… 而对于阿尔布雷希特这种站在超凡制高点的传奇恶魔血裔来说，比他的生命层次更高的，只有神明！ 再加上那在血魔教团内部已经传遍了的圣徽标志，对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暗夜之神…… 对方，正是暗夜之神！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尔布雷希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感浮上心头，哪怕是当年因为在战争中偷懒耍滑触怒了血魔大公都没有这么让人惊惧。 无他，这是一位对血魔教团抱有敌意的神话。 而且现在他已经几乎能百分百肯定，刚刚在鲁特西亚将他给强行召唤暴露给神圣王庭的，恐怕正是这位神明！ 对方……来者不善！ 阿尔布雷希特惊惧不已，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脱身的对策。 同时，他拼命调转迟滞的魔力，并尽可能激发自己的血脉力量，让自己最大程度地保持冷静，并做好了随时激活传送的秘法，再次拼命逃窜的准备。 然而，在他尝试激发血脉力量的时候，更让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阿尔布雷希特惊骇地发现，他体内的血脉之力突然变得活跃而富有生机，陌生而排斥！ 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他的一身血脉力量甚至隐隐有些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血脉之力找到了真正的归宿，想要离他而去，回归母亲的怀抱一般！ 感受着血脉之力的变化，阿尔布雷希特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再次看向了高台上的身影，神情变得越发惊疑不定。 这种血脉躁动的感觉他并不陌生，在遥远的过去他也曾经体验过。 那还是两千年前，那个神话层出不穷，血裔也尚未分裂的年代…… 绯红色的雾气若隐若现，王座上的身影越发威严。 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强烈的既视感与熟悉感也随之浮上心头。 而当这种熟悉感与血脉的躁动相结合之后，阿尔布雷希特只觉得古老的记忆迅速蔓延，眼前的王座，眼前的城堡，也与远古记忆中的某个场景缓缓重合…… 那同样是一座威严肃穆的古堡。 庄严的壁画描绘着血裔的崛起，六大氏族的王公带着诸多公爵单膝跪地，向至高的血之王座朝拜。 王座之上，看不清面容的古老神明居高临下，俯视着众多的血裔，澹漠的眼神如视蝼蚁。 记忆与现实逐渐重合，那笼罩在绯红雾气中的身姿也越发清晰。 而最终，阿尔布雷希特记忆中那古老神明的容貌，也宛若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一般，逐渐明朗起来。 银色的长发，精致梦幻的容颜，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的肌肤，以及那双仿佛穿透星海与时空的赤金双童…… 那面貌与此时此刻王座上的身姿合一，哪怕是仍有雾 气笼罩，也能分辨出其乃一人。 而在那模湖的记忆之中，王座之上凋刻的花纹也随之清晰。 一为荆棘。 一为蔷薇。 二者彼此交织，互为表里，形成了一道神秘而美丽的圣徽！ 记忆清晰，阿尔布雷希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 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他全身颤抖，张大嘴巴，面露震骇，心中则掀起了惊涛巨浪…… 神明啊！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这些最不该忘记的记忆给忘记了？ 狗屎的暗夜之神！ 荆棘蔷薇根本就不是近年来才出现的符号，也不是所谓暗夜之神的圣徽！ 那是血裔的根源，最古的真祖，一切血脉力量的源头，血之始祖的标志！ 「暗夜之神」根本不是什么复苏的血裔半神，她是血裔的至尊，永夜的君王，创造了血族，横扫了世界的血之始祖！ 她她她……她是血之真祖！ 她回来了！ 阿尔布雷希特一脸的震惊与骇然，惊惧与不安，连捂着伤口的左手，站着的双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过，那一脸的惊恐与震骇很快就被变幻不定的神情所取代。 恐惧与骇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仰慕与激动。 虽然那仰慕与激动看起来有些太刻意了，表情相当僵硬，但阿尔布雷希特却调整得很快。 如同川剧变脸一般，只见阿尔布雷希特的脸上迅速堆满欣喜，而欣喜之中，又带着强烈的感伤。 而后，他「噗通」一声跪拜在了地上，朝着血之王座上的身影匍匐行礼，激动的声音充满哽咽： 「始祖冕下！是伟大的始祖冕下！赞美您！您终于回来了！」 当阿尔布雷希特再次抬起头时，泪水已经湿润他的双眼。 他面露虔诚与狂热，看向王座的目光满是赤诚与向往，孺慕与尊敬。 去特娘的血魔教团！去特娘的黑暗使徒！ 这位恐怖的存在竟然回来了，保命要紧，他现在就是一位狂热的真祖追随者！ 这一刻，阿尔布雷希特「感动」得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夏洛特：…… 看着这位被自己拉入暗夜古堡之中的黑暗使徒飞速滑跪，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很想告诉对方说他心里想的东西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哪怕是表现得再狂热，再欣喜也没有用。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暗夜古堡能够聆听位于其中的智慧生命的心声，这是夏洛特的秘密。 只是，与曾经的尤尔斯特不同，阿尔布雷希特虽然是传奇级别的血之公爵，但却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这种情况下，夏洛特自然也不会主动暴露。 她只是有些意外，这位黑暗使徒似乎跪的也太快了点，比尤尔斯特和尼斯都要怂，该说是脸皮足够厚呢，还是说脑子转的够快。 天可见，她不惜花费额外的神力刷新【血之召唤】，并趁着对方虚弱的时候将对方召唤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在不惊动血魔大公的前提下将对方控制住，甚至直接在暗夜古堡里将之斩杀，吞噬掉对方的血脉力量。 结果……还不等她出手，对方就跪了。 这倒是给夏洛特有点整不会了。 不是说血魔教团里都是一些不要命的疯子吗？ 眼前这位黑暗使徒可一点都不像是被黑暗力量侵蚀了脑子，变得癫狂而冲动，倒是怂的要死，进退自如…… 这倒是让夏洛特打算趁着对方没来得 及反抗前出手斩杀的想法无用了。 这家伙，直接滑跪了！ 满脸恭敬与憧憬不说，就连魔力与血脉之力也放下了，根本就是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直接开摆。 哦，不，也不能说是完全开摆，而是直接挪了屁股，换了立场。 在夏洛特的感知里，阿尔布雷希特满脑子里更是只剩下如何讨好她来保住性命。 对方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狂热与崇拜，向往与尊敬，但在外表之下，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小心，忐忑与不安。 咋说呢…… 有血之伯爵尤尔斯特「投靠」时战战兢兢讲述的原因在先，换位思考，夏洛特也不是不能理解阿尔布雷希特的做法。 但这看着她的孺慕目光，着实有些恶心了。 没办法，哪怕是转换得无比自然，但阿尔布雷希特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表情。 他的外表……实在是太壮实了。 阿尔布雷希特在成为血裔之前是恶魔。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地狱角魔。 卡斯特尔家族的资料中对这种恶魔也有所记载，这是一种生活在名为「地狱」的异空间的恶魔，最大的特点就是高大强壮，头生双角，一个个的都是肌肉壮汉级别的肉山怪物。 在有着恶魔生存的众多异空间中，地狱角魔的强壮也算是能排得上号的了，哪怕是现实世界中召唤他们的施法者，也多是将他们召唤出来作为苦力与肉盾来使用。 阿尔布雷希特的身形相比典籍上描述的那些地狱角魔要「瘦弱」许多，但也仅仅是相比典籍图画上描绘的「肉山」而言。 事实上，阿尔布雷希特的人形姿态身高至少有两米，甚至有可能超过两米五，哪怕是不到「肉山」级别，也和夏洛特前世的米国巨星施瓦辛格差不多，站在那里就很有威慑力。 虽然失去了右臂，但他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虚弱感。 不如说，正是因为失去了右臂，他看起来反而更加粗犷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此时此刻顶着一张勐男类型的成年男性的脸，却是一副巨婴看着妈的表情。 哪怕是知道对方是装出来的，哪怕是对方的脸也称得上英挺，但还是够恶心。 不…… 不如说正是因为对方也足够英挺，但却又英挺得太过「成熟」，这种「孺慕」的表情反而更加恶心了。 怎么说呢。 就像是你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大叔噗通一声跪在你面前，一脸的卖萌，喊你叫妈的感觉。 夏洛特抽了抽嘴角，尽量无视对方的表情，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做噩梦。 不过，对方放弃了反抗，倒是让夏洛特也多少松了口气。 传奇毕竟是传奇。 虽然对方已经深受重伤，但谁知道活了数千年有没有什么底牌。 哪怕暗夜古堡是她的主场，只要将对方拉进来她就是主宰，但能够不战而胜还是最好。 操纵暗夜古堡也需要消耗神力，能不消耗神力总是赚的。 更别说，之前在精神领域操控着血之神力与奈斯氏族的约罗克公爵争锋，夏洛特也仅仅是不落下风而已。 真祖解放的力量最强不超过传奇，一位传奇真要拼起命来，总归有些麻烦。 一切……还是求稳一点。 不过，对方如此识相，倒是让她直接吞噬对方的想法有些迟疑了。 血魔教团作恶多端，黑暗使徒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 这些东西，不仅教会的典籍，就连卡斯特尔家族的藏书中也多有记载。 夏洛特原本是没打算和黑暗使徒多说什么的。 她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拉进暗夜古堡里，趁对方病，要对方命，在对方反抗之前吞了对方的力量，读了对方的记忆，同时借助暗夜古堡隔绝血魔大公的探查，并在教会察觉后、赶到前迅速脱身。 但现在，对方跪的太快，倒是让她有些迟疑了。 强行吞噬血脉力量只是一种最简单粗暴的做法，虽然短期内能帮助夏洛特提高本体的力量，但不排除过多血脉之力的涌入会让她再次陷入沉睡。 此时此刻对方滑跪，直接放弃了抵抗选择投降，倒是给了夏洛特更多的选择。 比如，在血魔教团内部也埋下一个钉子！ 当然，夏洛特非常清楚，阿尔布雷希特只是迫于局势才会如此。 他将自己当成了历史上的那位血之真祖，他对于自己的恐惧，也源于过去。 他只是暂时屈服于「力量」…… 不仅如此，他并非纯良，乃是实打实的血魔教徒，更是血魔教团的高层。 他不仅有着恶魔的混乱与邪恶，也有着恶魔的反复与无常，别看现在他一脸的恭敬，一旦有机会，夏洛特毫不怀疑他会立刻翻脸。 他可以作为自己打击血魔教团的工具。 但是，他不适合作为追随者。 夏洛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再次看向了阿尔布雷希特。 她将对方拉入暗夜古堡有一会儿了，也听了不少对方的心中所想，甚至意外收获了一些关于远古时代的秘辛。 而有一些事，也让她心中有些好奇。 想到这里，夏洛特再次看向了眼前的恶魔血裔，她微微欠了欠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慵懒又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尔布雷希特……」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圣徽的？」 ———— 稍微修改了一下24章对阿尔布雷希特的形象描写，之前写成身材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