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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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宣纸上流竖写下这五十六个字,字迹工整,唯一惹眼处也只在纸张本身,白净宣纸间夹杂许多乌色杂质,看着字迹还赏心悦目的感觉要消减好几分,张凌再看范正进本身,穿着已是发黄显旧,是长期穿一件衣服汗液蒸腾所致,没有盐碱根本洗不掉,而且看情况他在此地经济来源少之又少,甚至没有,可见已是穷途末路,只是浑身上下还算干整,才不至于突显狼狈之色。 张凌当即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范正进没有急于寻求诗词的结果,耐心答道:“在下家住洪云州浔安县,到锦玉城已有八月七日,地方知县举荐,原本是想参加科举以求官途,可惜已是第三次落榜,实在没脸回去,所以才留到今日,到处找人寻求帮助,也求见过十几位大人,希望求的一官半职,只有两位大人肯见我,但最后也都无功而返。” 张凌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平静道:“自上次科举已经有大半年了,又没有经济来源,还留在京城自讨苦吃,死要面子活受罪。” 范正进听到这话心有不悦,但并没有表露不服,乞求道:“所以在下才来找大人,希望能以这首诗向大人求一官职,在下必当感激涕零,以后也必定为大人马首是瞻。” 张凌轻声道:“其实我自己原本也只是想要个官玩玩的,谁成想陛下给了这么大个玩意儿,所以我也是德不配位,党羽什么的也没想过,我虽不太懂诗词,但你写的字不错。” 范正进顿时梗语,不知对方这是何意,只见张凌从袖中取出一定足有十两重的银元递到他手中,同时也把诗句还给了他,范正进想要退回,着急道:“在下不要钱,希望大人能给我一个官职,无论再小再苦在下都做的。” 张凌拢了拢袖子,把里面的钱袋子放稳妥,也不去收回银子,而后劝说道:“回家去吧。” 说完,张凌就拉着阳筠要走,只是刚走没几步,身后的范正进就拼命喊道:“你懂什么!像你这样出身好的,即便大将军殉国了,你依旧能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乘后世荫惠,怎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弟子的感受,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们付出了一生最宝贵的年华,为的不就是坐上庙堂吗?你凭什么看不起!” 张凌转身平淡道:“首先,我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看不起天下寒士,再者,你当不当官管我屁事,老子不欠你的,最后,别跟钱过不去,拿好了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骨气不能当饭吃,再傲没人看得起那也是一文不值。” 张凌不再犹豫,不管后面再怎么叫喊都不再搭理,拉着身边小胖子缓步离开,张凌跨步很大,就算走的再慢,阳筠也要三步作两的小跑才能跟上,独留求官无门的范正进愣在张府大门前,眼神涣散无光,已不知该再向谁求援,就这样分寸未挪蹲在一旁墙角,直到感觉腹中饥饿,才想起已经一日未曾进食,望了望还在手里攥着十两银子,突然紧握起身,找了家饭馆,一顿好吃好喝,就花去了五百多个铜板,不过按照一两千铜,完全还有富余,这时范正进那一身傲骨忽然松动,他自己都不禁嘲笑自己没骨气,就因为一顿饭,坚持了半辈子的志向竟有些犹豫了,酒足饭饱后,就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走,两眼不看路,只顾心里思考去留,其间撞了好几个人都毫无察觉,从习文想到今日吃这嗟来之食,不知怎么想的,他越发觉得自己可笑,打算此次离京后便再也不回来了。 与之相反的一条路上,小胖子说想去逛庙会,只是此处相隔最近的清禅庙都要十几里路,要是走路往返,怕是刚到便要黄昏了,只好租了一辆马车,上马车前,阳筠东张西望,要买了许多街边小吃,张凌在马车内看着这个小胖子个头不大,“肚量”实在惊人,手都抓不下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 张凌怕了拍他那圆滚滚的小肚子,玩笑道:“得亏你爹是张府管事,要换做普通人家,谁养的起你这么个吃货啊!” 阳筠刚啃完一张肉饼,吃的满嘴流油,讲究的拿包肉饼的黄纸擦拭,嬉笑道:“没关系,就算我爹不养我,还有兰姐姐,她是厨房掌勺的,每次我爹都不让我多吃,都是兰姐姐送鸡腿给我吃。” 张凌提醒道:“你爹说的确实没错,吃多了你以后走都走不动,总不能叫人抬着你走吧?” 阳筠点点头,心下也是觉得自己吃的确实有点多,爹的话说的难听就不喜欢听,公子的话就记在心里,主要他也怕以后太胖了找不到媳妇儿,那也是一件很悲剧的事,虽说现在用不上。 阳筠嘟嘴问道:“对了,公子,你刚才为什么不帮那位范公子啊,你现在可是都察院右都御史,给他个官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张凌轻笑道:“难道说谁找我帮忙我就一定要帮吗?而且我看过他写的诗,不算惊艳也不算太差,也没有什么独具匠心的地方,他做了官顶多也就是个勤官,于我没好处也没坏处,他这样的,天底下找的出来一大堆。” 阳筠恍然大悟,说道:“所以公子只说他字好看,没有直接说没看上,是想给那位范公子留个面子对吗?” 张凌摸着他的头,笑道:“挺聪明的嘛,这么小就懂得人情世故了,在学堂也是这么哄夫子的?” 阳筠不服气道:“公子,我那可是真才实学,只是我的确不喜欢读书,但我也知道读书很有用,所以就算不喜欢,也是很用心在学,夫子夸我也是因为我特别用功。” 张凌欣慰道:“嗯,这个世道,读书确实是最好的出路,抢道的人也没那么多。” 阳筠晃着脑袋,奇怪道:“公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的听不太懂啊!” 马车突然停住,张凌率先走出马车,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阳筠也知晓分寸,没有多问,跟着走下马车,因为怕客人没钱赖账,所以马夫是提前叫了价,两人也就直接朝清禅寺行进。 天下繁盛,锦玉城更是软红十丈之地,即便不是特殊节日,来往香客照样络绎不绝,寺庙大门高栏两丈,漆红画黄,只靠着香火钱,就足以为佛修三寸金身,而这还不是锦玉城内最为香火鼎盛的寺庙,最大的陀安寺,听说里面的佛祖都是用纯金打造,或许是以讹传讹,不过估计也就差之毫厘,这样的景象,当真是映了那句佛祖黄金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