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者归来

    李清欢成为话剧社社长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以“校园兵王”为主题创作剧本。美女老师要求他在现实中拜访角色原型“王纣”本人，以便收集真实素材，尽量还原一代兵王本色。

    回家的路上，李清欢边走边翻看老王的资料，奇怪的是这些资料里没有老王的照片，只有一段关于他相貌的描述：

    【高大威猛，金发飘渺，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

    这段太过抽象的描述，让李清欢瞬间想起几部兵王小说的书名：

    《校园兵王之一刀秒神》

    《重生之辣手兵王摧花记》

    《一位帅到惊动党的兵王》

    《狂少兵王的傲视》

    ……

    他把这些关于话剧剧名的灵感记录在手机里，继续浏览资料……

    翻开前几页，李清欢赞叹不已。

    1950年，王纣加入朝援战争志愿军第十三兵团；

    1952年，参加下甘岭战役，成功阻击敌方指挥官，记一等功；

    1953年，参加金城战役，成功潜入敌军情报中心，获取10份绝密文件，破坏其战争阴谋；

    1953年，朝援战争结束，老王被授予上校军衔，由军区首长亲自授予殊荣；

    李清欢发现资料上还提到一个细节：曾有两个军区司令为了争抢老王这个兵王翻脸互殴，打得头破血流。资料里的这些描述让李清欢有种感觉，好像兵王电影《战狼》里的情节都确有其事。

    翻开后几页，李清欢唏嘘短叹。

    2000年，老王由于个人精神问题，破坏公共设施，被送往精神病院治疗。

    2014年，老王康复出院，放弃一生荣耀在东城大学传达室担任门卫。

    李清欢盯着最后一段良久出神。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叹一个战功卓著的老尖子兵，枪林弹雨中混了这么多年，居然深藏功与名，甘心在学校看大门。

    浏览完全部资料，李清欢得出一个结论：老王应该是一位非常低调的老前辈。

    可是让李清欢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无法释怀的是导致老王从“王座”跌落谷底的“精神问题”到底是指什么？

    李清欢觉得如果能把这段情节改编成一场重头戏，肯定很有看头，尤其老王在精神病院的桥段。他可能是去精神病院执行一次绝密任务，还有可能是因为树大招风被人陷害，就像电影《芳华》里的模范标兵刘峰。总之，这个剧本发挥的空间很大，而且很有话题性。

    正在李清欢一边低头走路，一边翻看资料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辆红色蹦蹦车，正以每秒1.2米，无限趋近步行的速度，默默在道边跟踪！

    起初，李清欢假装没看见，但这辆车足足跟了他两条街，仍在以一种只有堵车时才有的龟速，缓慢尾行着。

    放下手中的资料，李清欢偷偷用余光打量，瞄见车门外挂的牌子上写着“王者座驾”四个大字。他猛然意识到这辆车好像在哪见过，原来是刚才停在校门口，旁边有俩个小混子的红色小蹦蹦！

    难道是杀人凶手在跟踪？

    李清欢忽觉一阵背脊发凉，旋即摇了摇头，有用这么寒酸的破车跟踪的吗？况且，这种招摇过市的跟踪方式未免太脑残了吧。

    就在这时，蹦蹦车的玻璃里传出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少年，要不要加入我们葬爱家族？”

    葬爱家族？

    李清欢心里念叨这人脑袋有病吧，脚下的步伐开始加速。

    不出意料地，蹦蹦车也加快了速度，像牛皮糖一样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李清欢听说附近常有同性恋出没，开场白暗藏玄机，不是一路人根本听不懂！想到眼下这车里就算不是同性恋，也很难是个正常人，李清欢没有朝自家门诊的方向走，而是故意围着车水马龙的交通岗转圈晃悠。

    路过一个红灯的时候，红色蹦蹦车被交通岗的路障隔住。李清欢趁机撒腿就跑！

    他绕了几个圈子迂回，跑过东城大学的围墙，朝李氏门诊一路狂奔。路边学生们熙熙攘攘的身影慢慢后退，高耸的摩天大楼占据道路两边。东城大学距离李氏门诊不算太远，只有两站地。

    正赶上晚高峰，朝陽区的地铁里能把人挤哭。李清欢以往都是慢悠悠地步行回家。这次由于担心被对方堵在地铁站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跑步回家。路边几个脸熟的邻居大妈，以为平时宅家里的李清欢在跑马拉松锻炼身体，纷纷挥舞双手，给他加油呐喊……

    李清欢欲哭无泪，累得大汗淋漓，感觉就快要死了。

    跑到诊所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猛喘，一滴汗水划过脸颊落在地上。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引擎发出的声音，红色蹦蹦车追到李清欢家门口，晃晃悠悠停在他身后。

    李清欢没有回头，心里清楚自己跑不了，如果蹦蹦车里是那个杀人凶手，怕是早就动手了。

    缓缓直起腰板，他站在原地盯着肮脏的车窗玻璃，只见车前挂着防雨门帘，夏天用帆布制成，现在还在用冬天的棉门帘挡风避寒。车厢为铁质半圆形，除了驾驶员，后座似乎还坐着两个人。

    尽管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李清欢还是那么死死地盯着车窗玻璃，酝酿着满肚子怨气。

    5分钟后，红色蹦蹦车里，一位看起来年纪超过90岁，却仍挺精神的老大爷走了下来。

    李清欢定睛一看，只见这位老大爷身披一件褪色的黑皮夹克，下身是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堪比老年版“犀利哥”。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无组织无纪律地冲天竖立，仿佛头顶燃起一团金色火焰，杀马特发型酷似超级赛亚人，又像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老波斯猫。

    最引起李清欢注意的是老大爷裤腰带上，居然别着一根魔杖！

    不是“哈利波特”用的那种魔杖，而是“巴拉拉小魔仙”变身时用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小魔杖，塑料材质，擀面杖大小，形状是一颗带翅膀的粉红心，可以亮灯的那种，两只翅膀可以活动。

    老大爷迎面走来的时候，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忧国忧民的表情，仿佛正要执行一项国家机密任务。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小魔杖，一本正经地指向脸色阴沉的李清欢，开口还是那句：

    “少年，要不要加入我们葬爱家族？”

    李清欢满脸无奈道：“大爷，您哪位？”

    老大爷挥舞着手中的小魔杖，表情严肃地自报家门：

    “吾乃摩登王爵，超越死神和虚无的存在！”

    李清欢愣了一下，如此中二的台词从这位老人家嘴里说出来，居然一点都不害臊，感觉就像在拍电影。李清欢四下张望，怀疑附近有摄像机，正在暗中偷拍一部恶趣味的真人秀节目。

    仔细打量眼前的老大爷，李清欢见他身上毫无半分阴柔之气，不像是老年同性恋，顶多是老年痴呆，一种老年人的常见疾病，临床表现为失语、记忆缺失、人格障碍，以及行为改变。谁家摊上这样的老人都很糟心。

    李清欢尽量用一种对待病人的语气，耐心道：

    “大王，我就是一凡人。要成立‘复仇者联盟’什么的，建议您去美国纳新，蜘蛛侠、金刚狼什么的都在那边儿。”

    “金刚狼？”老大爷不屑一顾地说：“蝼蚁罢了！岂能与吾为伍？”

    李清欢听这位大爷的语气，好像他跟金刚狼是死对头，想不到他这重孙子都能打酱油的年纪，动画片还没少看。

    “大爷，咱能好好说话么？”李清欢恳求道。

    老大爷切换成一种稍微正常的语气，朗声道：“思想是科学，语言是技术，好好说话是现代社会的最大生产力。你好，吾乃王纣！”

    得嘞，又开始背台词了。

    李清欢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个外星人对话，终于按耐不住，扭头就走。刚迈出两步，他忽然回过味儿来！

    “等等！”李清欢转身高喊：“请留步！那个什么魔……”

    黑夹克大爷补充道：“摩登王爵。”

    “对对对！魔怔王爵！刚才你说你真名叫什么？”

    大爷傲然道：“王纣！”

    李清欢陡然瞪大眼睛，颤抖着举起手中的资料，口中念着那段抽象的外貌描述，仿佛吟诵着一段古老的咒语：

    高大威猛，金发飘渺，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

    还特么真对上了！

    看见李清欢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老王以为他没听懂，补充了一句：“‘王’是‘王霸’的王……”

    李清欢握紧手中的资料，心里兴奋不已，想必给儿子取名“王小受”的就是这个疯老头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要去拜访的对象竟然自己找上门了，看来这回能省不少事！

    “大爷，您就是学校传达室的校园兵王吧？”李清欢确认道。

    “可恶，居然被识破了吗？”

    老王满脸丧气地扭过头，尽量对“校园兵王”这个词表现得不屑一顾，还透露出有点羞涩的样子。

    李清欢终于明白资料中提到的“精神问题”是指什么，感觉老王这种深度中二病患者也怪可怜的，以前这样子在学校里，学生们也得把他当一朵奇葩。为什么教务处的领导偏偏要宣传这种人？

    “王大爷，您也别逗我了。”李清欢开门见山道：“有话直说，您找我有什么事？”

    老王稍作沉吟，半晌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舍弃炫酷的辞藻，开始用一种趋近正常人的语气说道：

    “本王要代表朝陽群众去你家调查一些事，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清欢转念一想，王局长曾说要派一个人来负责自己的案子，难道这个人就是指他老爸！？

    这样被人询问案情不是第一次了，李清欢早料到会有一个人来问话，但老王奇葩的出场方式，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此刻，他意识到接下来要创作的是一部关于老年中二病患者的话剧本子。他本来是个医生，跟患者打交道这种事，并没有脱离他的老本行。

    不过，校园兵王话剧的剧名就得改一改了：

    《中二兵王是怎样炼成的》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兵王》

    《那些年，校园兵王得过的病》

    《左手兵王，右手智障》

    《我的兵王不可能这么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