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诈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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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滢说的话,虽然是匪夷所思,可她口才极好,说得可谓是绘声绘色。 别人一听,似乎也是听出了些门门道道。 加之韦夫人那惊惧交加神色,更不觉令人联想许多。 众目睽睽之下,韦玄反而容色沉定得。 无论韦玄内心有多少怒火,又多么想当众将阿滢生生撕成碎片,却也是总归是面色如常,未曾透出半点端倪。 就如他许多次,内心里面,和自己说的一样。一个男子可以失去许多,却绝不能失去人前风度。 他伸出双手,一伸手,便是不觉轻轻的扣住了韦夫人的肩头,容色不觉透出了几分温和与沉润:“母亲,我知晓阿雪才死,这个女子说了一些蛊惑人心得言语,说的你心乱了。她这样子言语,不但侮辱了韦家,也侮辱了死去的阿翁!” 一想到了死去的韦照,韦夫人终于回过神来。 不得不说,韦玄这么一提醒,让她脑子忽而清醒了许多。 要是自己人前稍露端倪,亡夫那桩不行的丑闻,岂不是,都是让别人知晓了? 再想深一层,自己也无子嗣,嫡出长房的风光,岂不就是系于韦玄身上。 韦玄与自己,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慢慢的伸手,下意识的拢了耳边丝,忽而身躯微微一颤。 韦夫人一伸手,却将阿滢重重一推,让阿滢离自己远些。 “你,你胡说八道——” 她也不知是在指责阿滢胡说韦玄杀人,又或者指责韦玄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然而阿滢可是不依不饶的。 “韦夫人,真的,真是如此的。你瞧瞧,韦郎君,他现在,其实一点儿也不伤心,他根本不伤心。阿雪死的时候,还自己叫阿母,阿母,求你救救她呢。” 阿滢的嗓音一阵子的颤,蓦然不觉牙齿要紧了唇瓣。 要是别的女人,感觉到韦夫人为了地位,想要忽视女儿维护韦玄,早就绝望了。 可是阿滢不一样,她却也是不屈不饶。她坚信,人本来就是复杂的,韦夫人对韦雪肯定是有感情的。如今最要紧的是,将韦夫人内心对韦雪的感情这样子的掘出来,占据主导。 “阿雪,阿雪好生可怜的。她这个人虽然刁蛮了些,却也是极重视亲情。是,她是处处于我为难,可是还不是一心为韦郎君着想。想不到韦郎君这个兄长,心肠竟然是这样子的狠!” 阿滢东拉西扯,却也是不觉说得韦夫人心里面一阵子烦乱。 女儿虽然笨拙,却乖顺、依赖,才像一家人。 阿滢目光落在一旁映月身上,这婢女看着就是很蠢笨。 她心中算计着,忽而就扑去了韦雪:“阿雪,阿雪,可怜得阿雪。我,我跟你平时虽然斗嘴,却知晓你心直口快,其实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子。怎么你这么命苦啊。” 她忽而一阵子的惊讶之色,仿佛瞧见了什么。 “啊,啊,这块玉佩,阿雪为何临死时候攥紧在手里面。这是她抓了杀人凶手,抓着在手里了。” 其实韦雪手里并没有什么罪证,可是阿滢刚才,故意将一块玉佩塞在了韦雪的手里面。 韦雪和阿滢赌棋,每次都是赌输了,输给阿滢的还不少。 其中,就有原本是属于韦玄的东西。韦雪有时候,见韦玄配件儿喜欢,就顺手讨要了。 这也是韦雪特别生气的地方,很想要回彩头,所以总是不肯罢休。 结果,韦雪自然也是输得极多。 这块玉佩本来就是韦玄的,纵然是韦玄自己送出去了,她赌韦玄一时心乱,也是糊涂一下,必定露出破绽。 阿滢故意这么诈,本来就是成心算计的。 韦夫人恍惚间只觉得玉佩眼熟,心中一阵子的寒意就此涌起,下意识回头。 却瞧见韦玄顿时垂下头,下意识往自己腰间一摸。 这个动作,许多人瞧见了,韦夫人也瞧的清清楚楚。 韦玄这才忽而觉得不好,他衣衫刚换过的,腰带上本没这件零碎。 这个女人,居然是故意骗自己。 “这块玉佩,我本送给阿雪,阿雪时常和谢娥赌棋,不过是一个彩头。” 韦玄也是反应极快。 诸多目光落在了韦玄的身上,其中一些半信半疑的探索眸色,让韦玄的心尖儿,忽而也是不觉涌动了一缕烦躁不悦。 韦夫人冷笑:“阿玄,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韦夫人已然清醒了不少。一开始,她还真以为是阿滢动手。可如今仔细想想,阿滢虽然一股子的泼劲儿,却也是并不如何的蠢笨。如若嫁入韦家,好端端的,对韦雪下手做什么?除非,正如阿滢所言,是韦玄下的手。从昨日死掉的韦雪楼,到今日的韦雪。这一切,当真能这么巧合? 这一切,也让韦夫人内心轻轻的颤抖。 她内心,却也是充满了愤怒,可是又很犹豫。 “哼,韦郎君怎么就那么肯定,这块玉佩,不是你腰间佩戴之物?我知道了,你如今已然是换了一套衣衫儿了,自然记得清楚。回陛下,害死韦雪的,就是韦郎君。他杀死了韦雪,弄得一身水,换了衣衫。可臣女一身,却没有更换。如若我溺毙韦雪,怎么会一身干净。其实,只要搜一搜,必定能搜出那套韦郎君换下来得湿衣!” 阿滢厉声,如此言语。 她内心却也是没数的,如果讲究证据,自己当然会没事儿的。可是,可是别人会就事论事?说到底,如若云帝觉得和世族开战时候没有到,又怎么会贸然出手。就算全天下都知道阿滢是冤枉的,只怕自己也是会为了什么朝堂大局,非要弄构成罪。 而韦玄,内心何尝不是清楚这一点。 事到如今,这个芜郡蛮女,已经是让自己焦头烂额,高贵尽丧。 无论是韦夫人,还是云帝,只怕内心,都是笃定是自己害死了韦雪了。 只不过很多时候,有些事情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考量。 因为如此,韦玄更越恼恨。 他只觉得阿滢那些话儿半真半假,未必便是当真亲眼所间。可是如今,阿滢这么言语一激,自己和韦夫人面色却也是不觉透出了端倪。而在场,则是整个云汉最多的人精。 乐阳公主也不觉叹为观止。 她是见识过这个阿滢的泼劲儿,不过那时候,阿滢至多被误会偷东西。如今,可是人命。想不到阿滢巧舌如簧,那么几招,也是反应极快,甚至让韦玄很是被动。 不过对于阿滢,她终究没多瞧在眼里的。 她目光越过了别的人,顿时也是落在裴楠铉的身上。别人怎么想,乐阳公主也是并不如何在乎,倒是想知晓裴楠铉如今会如何? 却见那男子一身红衣,故意还挑了个枝叶繁茂之处,好抵挡太阳。 裴楠铉唇角似笑非笑,俊美面颊似透出了一缕光辉,竟似极为沉静。 仿若这一场闹剧,他也并未当真如何真正的放在心上。 裴楠铉脑袋轻轻一抬,仿佛瞧着天上的云彩。 乐阳公主都有些捉摸不透了,不知晓裴楠铉究竟是性子古怪,又或者喜怒不幸于色,又或者并未真正如何将阿滢放在心上? 云帝终究还是开口:“韦郎君翩翩君子,料也不会行此刻毒之事。” 轻轻一句话,却也是让韦玄忽而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对也好,错也好,一切都是要以云汉至高无上的陛下为依据。 也许在云帝瞧来,让牧乡侯一人独揽朝纲,也并不是一桩什么有趣的事情。 也许,如今的世族,对于陛下而言,同样是需要的,并且重要的。 那么也不会有人,去搜索那件存在湿衣,那么阿滢就会被作为杀害韦雪的凶手被处死。那么韦夫人再生气,也得将这只死猫吞下去,不能恶自己计较。 那么只要他脸皮够厚,就能仍然以韦家嫡出之子身份存在。 他想到了昨夜月光,忽而内心充满了得意。这一刻,韦玄甚至隐隐不觉有了一缕说不出的错觉,仿佛,自己毕竟是无所不能的。 忽而,一道女子的嗓音,打破了韦玄那般的自我感觉良好。 “陛下说的不错,韦郎君翩翩君子,自然不会害死自己的妹妹。而阿滢衣衫没换,也没有水痕,自然也没动过阿雪这孩子。那么唯一一个,便是眼前映月,衣衫沾水,胡言乱语。如此瞧来,那便是她所为,害死韦雪了。” 说话的,却是兰皇后。 映月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烧来烧去,居然是烧到了自己身上。 而且还是兰皇后将火扔过来的! 一时之间,映月清秀面颊,顿时毫无血色,整个人也是软了。 而云帝,也不觉深深的望了自己年轻的娇妻一眼。 兰皇后表面上是赞同自己的话,不过他和皇后的意思却是不一样。 本来云帝,确实想如同韦玄说的那样,干脆让阿滢死了好了。 没想到,皇后顺道还保了阿滢,将罪名扔给一个婢女。 不过,这终究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阿滢应该是兰皇后的人,兰皇后人前如若轻易将自己人给扔了去了,怕也是有损皇族的威仪。 云帝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兰皇后手腕虽然狠辣,可是对手下却也是很厚待。龙舌组织规矩很重,可是兰皇后从来不让外边的人动自己人。 这也是让韦玄内心骤然不舒服! 本来这件事情,可是一箭双雕,正好有此机会除掉阿滢的。料想不到兰皇后三言两语,就能轻轻的将阿滢这样儿给摘出来了!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兰皇后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女人,世人均言兰皇后是个妖孽,却不知这个女人手腕手腕实在是了得。 阿滢不死,韦玄很不舒坦! 这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早让韦玄厌恶了。 没想到今日,阿滢还差点构陷了自己。这在韦玄瞧来,更是大逆不道! 韦玄嘴里就好似咬了酸杏,一阵子的不舒服。 一个婢女?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折腾了。自己那时候,顺手将瘫软在一边的映月给掐死算了。何至于,让映月告在了人前,施展手段让映月污蔑阿滢? 那可是白折腾了! 他不甘愿,却不知阿滢比他更不甘愿! 阿滢内心之中,也是不觉升起了熊熊怒火,甚是愤怒。 韦玄居然要弄死自己,她没怎么样韦玄吧,一见面就装崇拜装乖巧。这无耻之徒,连自己这般俏丽美人儿都能狠下心陷害,都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阿滢顿时也是怒了! 她知晓兰皇后的意思,此事到此为止了。 平心而论,兰皇后亦算不错的主人,她虽然对阿滢诸多手腕,甚至留下杜雨桐故意恶心阿滢,不过终究人前保下了阿滢。 可那又怎么够,怎么够? 阿滢眼底,已然是透出了森森狠色! 她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饿肚子的女孩子,自小就知晓,怎么才能答应架。如果力气不够,那就一定要比对方狠。 她已然盯着映月,映月已然是浑身瘫软,眼里写满了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兰皇后那样子说了,她自认必死无疑了,还闹什么。 可映月不闹,阿滢绝不容她不闹。 阿滢一过去,就给映月一耳光:“是到如今,你为何还不说实话?映月,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这一巴掌,顿时也是将映月给打醒了。人都是有求胜欲的,映月也不例外。 刚才韦玄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还许自己当妾什么的。那时候她虽隐隐觉得韦玄说的未必是真,却也是下意识的相信了。毕竟,谁都想有个盼头。 不过事到如今,韦玄听说自己要死,却也是一个字都不说,她自然也是猜到韦玄是骗自己的。 耳边,阿滢很有道理的劝慰的话儿,便是一句句传入了映月耳中:“你本来服侍你家姑娘,又受器重又有前程,日子过得好好得。是谁,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为他去死,一个字也不说?你便这样子冤枉的死了?” 映月一听,觉得也是。 “我,我——” 她嘴里支支吾吾,分明嘴也开始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