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爷有疾
人大概是这世上最能适应新环境的物种了。 几天前的卫书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奴仆。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堆药草，看来这是今天的任务。 卫书捡了一根细细观察，与昨日的龙须草大小相差不多，只是份量要重得多，大部分有九叶，叶似铜铃，通体金黄。 不认得，去问莫生？这不是卫书的作风，还是先在院里寻一下有没有其他线索。 莫生的房门紧闭，鼾声依旧，小小的院子除了这堆药草也再无他物。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卫书发现药草堆下好像有东西，忙扒了出来，是一本厚厚的线装帛书，封面已经发黄，上写着诸草图志四个黑色隶书大字，这想必是莫老鬼有意考验自己，若是等他起床再去询问，定少不了一顿骂。 诸草图志记录了近千种药草，图文并叙，难怪如此之厚，就是编撰之人好不讲究，杂乱无章，要找寻一个不知名药草真是要命了。 “金铃藤，一年生一叶，九年乃成……有平阳虚之效，于人劫无用。”对金铃藤的描述不算详细，不过还算清楚，卫书一时好奇，又找到了昨日的龙须子，也是一样的效用，“看来莫老鬼跟自己是同行，有趣。”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书的脑袋变得灵光了许多，尽管这些草药描述颇为复杂，但看过一遍之后，便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这个苦命孩子难道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天色渐亮，莫老鬼快要起床了。 卫书收好诸草图志，开始收拾这一堆金铃藤。 年份不足的先扔一边。 剩下的过水、除茎。这金铃藤只有叶子有用，且同丹须同株。卫书小心地把每棵金铃藤的叶子摘下，放在背阴处压好，以防不同株的叶子混在一起。 活虽不少，但卫书习惯了做事之前先行规划，倒是未有手忙脚乱之感。 “你在干嘛？”莫生不知何时来到卫书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卫书打了个激灵，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背后突袭…… “我已经把这些金铃藤的叶子分好，阴干后就能用了。”卫书答道。 “哼！没规矩！”莫生双臂环抱，冷哼一声。 卫书忙给莫生施了一礼，“莫老爷，您起床了？” 万恶的旧社会！ “我在问你为什么把这些叶子分开？”莫生这才满意，扭曲的眉毛暂时舒展开了些。 “书上写的啊，”卫书不知道莫生为什么有此问，扬了扬手中的书，“同株同丹，不然就会失效，我把它们分开，您老炼丹时就方便了。” “还有这种事！”莫生劈手夺过卫书手中的诸草图志，“哗啦啦”一阵乱翻。 “难怪给那牛成仙的起阳丹没有效果。”莫生小声嘟囔。 卫书只能假装没听见，忍不住腹诽“还自称是炼丹圣手！” 这老家伙炼丹竟然对这些草药特性都不甚了解，真是奇葩。 “咳！老夫是考考你！”莫生略有些难堪，不过老家伙脸皮甚厚，轻咳一声便掩饰过去了。 “莫老爷，这些人修炼这么久怎以还会有阳虚之症？”看莫老头这会心情还可以，卫书准备从他这里套点情报，老鬼的专业知识很值得怀疑，但好歹也有这么大的岁数，对这世界的了解是卫书如今所最需要的。 “这些人是修炼已经不能寸进，偏又受困人劫，只能日夜征战，存了万一侥幸能有一儿半女。”莫生是个喜欢显摆的人，卫书平时看起来呆呆的，但此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崇敬和期待让他很是受用。 “什么是人劫？”卫书接着问道。 莫生翻了卫书一眼，捶了捶腰，“没点眼力劲儿……” 前世被领导锤炼过多年的卫书可不是没眼力劲，马上领悟了莫生的意图。 自己屋里的坡脚凳子可不能给莫生坐，只能去莫老鬼房间了。 刚到莫生房间门口，一股恶臭如千百只苍蝇一样扑面而来，硬生生止住了卫书的步子，“这莫老鬼……”已经快不能思考了，卫书努力屏住呼吸，来不及打量莫老鬼的房间，抓了一张椅子就跑了出来。 “孺子可教。”莫生瘫坐在椅子，继续道：“我等修道之人逆天而行，一生要经历天劫、人劫。所谓天劫，只有金丹以上才能遇到，离岛上的这些废柴一辈子也不用担心。” 卫书竖起耳朵仔细听，谁知莫老鬼又停住了，还咂咂嘴。 “你的事儿还真多！”卫书只得再次进了莫老鬼的屋子，这次吸取了教训，一直屏住呼吸，等倒完茶水出来，脸都憋紫了…… 这老鬼的房间杂乱无比，衣物、药草丢的满地都是，床辅之上更是油腻腻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在这里活得下去的，更奇葩的是一个半人高的炼丹炉竟然就放在床辅不远处，也不怕把自己的窝给点了…… 莫老鬼接过茶杯，假装看不到卫书狂翻的白眼，“至于人劫嘛，却是修道之人都会遇到，那就是无法生育，修为越高，越是困难，极少有例外。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修道之人若是后代多了，凡人哪里还有希望？” 还有这种好事！卫书差点要跳起来，真是饿了掉馅饼，困了来枕头！在这个世界自己的老本行说不定大有用武之地！嘿嘿，无法生育! 只要能重操旧业，为这些修道老爷们解决难言之隐，那还怎需担心以后的生计了？至于那什么天之道，莫老鬼讲得好听，他自己还不是天天在捣鼓起阳丹，哪里有半分敬畏的样子？卫书自动忽略掉了。 饶是卫书平日里颇为冷静，这会也忍不住抓耳挠腮，眼珠乱转。 莫生摇摇头，年轻人就是没有定力。“啐！还听不听老夫讲了？” “是！是！小子洗耳恭听。”卫书忙收了神，现在只有让这老鬼显摆够了才行。 “你这小子是不是以为人劫很好破解？”莫生显然想到了卫书的心思，“大错特错！史上也不知有多少修为高深、智力高绝的前辈倾其一生也未能破解，如今尚无肯定破解之法。且天下第一宗晋洛一向认为人劫是天道，严厉禁止此等研究，若被他们发现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小命难保。” “那他们为何还要起阳丹？”卫书紧盯着莫老鬼，生怕他再出幺蛾子，再进一次他的房间估计要出人命了。 不过仔细想想确如莫老鬼所言，这些修道者可没有傻子，这么多年没人能破解，不过中人之智的自己怕也只能是妄想。 但是那起阳丹确是可能有效，配合自己前世的专业知识，即使不能破解人劫，能让这些不死心的老家伙重振雄风，也是不错的买卖。 “老爷刚不是跟你说了么，心存侥幸罢了。”莫生对卫书的健忘很不满，“他们也都是可怜人，修为进入寂灭期，而在瀚海这等大宗门中，结丹无望就不能授徒，若绝了这点希望，也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修道之人原来也不是卫书想的那般光鲜，若是进了寂灭期，再如何修炼也无法弥补真气损失带来的修为退步，便会日渐衰老。 “那老爷您看我能不能成为您的徒弟？”卫书瞅准机会，小心地问道，还存了挤兑莫老鬼的心思。 现在的卫书迫切想步入修道之路，自己后世的手段在这里难有市场，学会炼丹之术正是当务之急。 “不能！”莫老鬼一眼看穿卫书的伎俩，果断拒绝。 “原来如此。”卫书看一眼莫生，假模假样地摇摇头，若有所指。 “嘿嘿，你小子想激老夫，还早了点。”莫生起身，向自己屋里走去，卫书的道行在这老狐狸面前完全不够看。 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那味道，真是久居茅厕而不闻其臭了。 “对了，老夫有洁癖，以后记得给每日老夫收拾房间，换下的衣物也要及时洗了！”话从莫老鬼屋里飘出来。 卫书差点晕倒，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