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无间噩梦
朦胧的光，低沉的滚轮声。 男子吃力的睁开眼睛，正对着的是光滑的金属墙壁。 他试着活动身体，却发现手脚被固定住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几只巴掌大小、蜘蛛般的小型机器人，爬到了他的脸上，打出一片片暗红光幕， 检测他的瞳孔、牙齿、喉咙、大脑。 通道尽头传来几道沉闷的响声，几道金属大门依次开启。 男子挑着眼睛看向前方，发现那里似乎是一间巨大的手术室。 位于中央手术台旁，站着八道瘦高人影，距离近些，男子才发现它们都是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并没有脸，取代五官的是一个巨大的摄像头，从镜头中还能看到更多的微型摄像头。 忽然，这些机器人颤了颤，一步步走到男子身边，从宽大的袍子下伸出一只只机械臂。 这些机械臂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张牙舞爪，拿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在光影下像是原始祭祀中所祭拜的邪神。 几具类人形机器将男子移到手术台上，然后便离开了。 男子躺在手术室中心，发现这个巨大的手术室分两层。 一层是金属墙壁，还有几条斜向下的通道，刚刚的机器人就是进入了这几条通道中。 二层是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后面站着近百名人类，他们的肤色、瞳孔、发色各各不相同，都在注视着他。 这些人类举着右臂，紧握拳头，面色或庄重、或敬畏，或祥和，似乎在对他进行致敬。 这时，那些类人形机器返回，取来了许多玻璃储存罐。 一半储存罐是空着的，另一半中则装满了浑浊的液体，其中浸泡着各种奇奇怪怪、难以形容的东西。 有不断蠕动的肉块、跳动的心脏、如同毛线般纠结在一起的血管、晶莹的白骨、乳白的液体、整罐的血液...... 仿佛某个生物被生生肢解了，然后被分门别类的放在这些储存罐中，以另一种状态存活着。 二层的一位棕发男性目光深沉，下达了命令，八架类人形机器也开始了动作。 首先，它们再次麻痹了男子身体和痛觉神经，让他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静静的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男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拼命的吼叫，拼命的挣扎，可是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果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机器人将手术刀伸向了男子，竟然开始肢解他的身体，剥皮、剔骨，抽血...... 这并不是彻底的肢解，似乎只是想摘取他身体的一部分，保留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组织的样本。 机器人的手术异常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比最顶尖的医生还要熟练数十倍。 它们无疑是最好的医生。 但对于手术台上、被动看着这一切的男子来说，这景象无比恐怖，比最幽深的地狱还要恐怖。 麻痹的效果让他极为冷静，他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拆解。 仿佛在看着一场电影，电影里，机器人在肢解着人类。 这种恐怖深入骨髓，永生难忘，深深的刻在他的身体里。 此刻，男子宁愿不要那麻痹药剂，痛晕过去，也不想亲眼目睹这场手术。 这场摘取手术很快，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人形机器将这些剥离出的肉块、血管、骨骼等，小心翼翼的放在那些空着的储存罐中。 轻轻按了按按钮，注满浑浊液体。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肉块、血管、骨骼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转眼的功夫就增长了几十倍，充满了整个储存罐。 整个过程轻巧的像是变戏法一般。 男子发出无声的咆哮，觉得自己的身体被践踏了，从独一无二的肉体，变成了地里的马铃薯，种下一颗，能长出一串来。 同时，他也意识到，更加恐怖、更加肆无忌惮的实验还在后面。 他的血液被一点点抽干，注入了另一种生物的血液。 他的骨骼被一块块取出，接上了另一种生物的骨头。 他的血管被一根根剔除，嫁接了另一种生物的神经。 还有更多的器官和组织，被一一替换。 而且，这并不是单一的实验，是重复的、交叉的、数项并行的极为复杂的试验。 仅仅是血液一项，便单独进行了10%、15%、20%......100%等数十次试验。 还有10%、15%、20%......100%的骨骼、神经、器官等。 仿佛是数字游戏一般，交互匹配，排列组合，穷举法，无数次试验以他的身体为舞台进行着。 试验过程中自然避免不了死亡，男子的身体好几次都直接炸裂开来。 不过每一次他都被立刻救活，并用储存罐中的肌肉、血管、骨骼，复原他的身体，重新进行试验。 这次试验极为漫长，且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男子数到了四位数，便放弃了。 那些透明玻璃后观看的人类，则更加谦卑且狂若，仿佛在等待神明降临。 这是无间炼狱，人间噩梦。 男子的心智几近崩坏。 这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仿佛有一位少女，光着双脚，在阳关下清唱圣歌。 又仿佛一位母亲，将自己拥入怀中，低吟着童谣。 伴随着歌声，一道阳光出现，照在手术室二层的巨大玻璃上，使其产生了数道裂纹。 那些类人形机器也被这阳光所笼罩，动作变得迟缓起来，连手术刀都不再锋利。 一股暖意从男子的心底涌出，短暂的压制了他的恐惧和麻木，让他的力量也回复了些。 正当他准备积蓄力量，挣脱束缚时，手术室下方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无数粗大的触手从一层的通道中涌出，它们不断扭曲，不断交织，将那一缕阳光彻底挡在外面，清澈的歌声也随之不见。 巨大的手术室再次陷入黑暗，男子失去了力量，疯狂的试验重新开始。 ...... 第三探索者学院，精神训练室。 张颖、于医生、柳月府、莫子航几人，一脸焦急的围在病床旁。 病床上，林语面无血色，全身被汗水浸湿，四肢疯狂的挣扎着，血管爆起，似乎随时会爆开。 张颖闭着眼睛，一手搭在林语的额头上，进行精神上的强制安抚。 另一只手则托着一个精致的金发少女玩偶，清澈的歌声不断从玩偶中发出。 这是5星虚影，辅助型精神治疗机器人（儿童特供型） 来自某个高等科技文明，可以深入梦境，安抚精神，治疗精神疾病。 张颖已经为林语持续治疗了半个小时，但仅仅是保证症状不再恶化，却未能唤醒林语。 忽然，她发出一声尖叫，喷出一大口血来，瞳孔中闪过一丝原始的恐惧，发丝都凌乱了起来。 “张老师，你怎么了！” 张颖没理旁人的呼唤，立刻转移目标，抚摸自己额头，操控精神力，让自己的精神强行镇定下来。 短暂的治疗过后，她又把手放回了林语的额头上，有些焦急的说道：“噩梦，他要被噩梦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