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牝犬生子?狐皮为衫?
“姐姐没看错妹妹果然是精通音律,我先前还道妹妹的琴为何较别人为长,怎料这曲子却是更长。”任嘉娴笑道,梁榭在屋外听得分明却一头雾水,他知妻子有说话叫人听不懂的本事,却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十一一怔,隔了片刻才笑了笑道:“琴长琴短本不在琴,曲长曲短也要看听曲人的意思,琴终究只是琴,曲终究也只是曲,琴曲再长也有终了之时,姐姐说是么?” 任嘉娴笑道:“妹妹高见,不过若是听曲的人留恋,纵使琴曲已终恐怕在听曲者心中犹是未绝。” 柳十一道:“人总是善忘,一曲终了,遗忘不过片刻,何况小妹弹琴只是无人时自演自奏,并非是要弹给别人听,姐姐又何必在意?” 任嘉娴笑道:“‘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圣人尚且如此,妹妹可不要小瞧了琴曲呀。” 柳十一无言,过了片刻问道:“那依姐姐的意思是?” 任嘉娴道:“妹妹读过孟子么?” 柳十一道:“以前不少金主是读书人,难免听到过一些。” 任嘉娴又问道:“那妹妹可还记得孟子是如何劝戴盈之免除关市之税的么?” “懂了。”柳十一说了两个字,起身将琴放入布袋之中,收口,然后用绳子扎了个死扣。 任嘉娴叹了一口气道:“难为妹妹了,只是琴始终还在恐怕一根绳子绑不住琴弦,一条布袋也隔不开琴音。” “那姐姐想要如何?”柳十一的声音略带几分不快。 任嘉娴道:“如此好琴,封存弃置都是可惜,不如送于有缘人,岂不两全其美?” 柳十一道:“姐姐学问好,小妹有一事想请教姐姐,当年孟子在劝戴盈之免除关市之税时是否连关市也劝停了?” 任嘉娴一愕,笑道:“妹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好一张巧嘴。” 柳十一道:“姐姐知书达理小妹的难处还望姐姐能够体谅。” 任嘉娴笑道:“这是妹妹自己的事姐姐本来管不着,只是家中的猫儿最近不大听话,姐姐想着在妹妹面前立上一功也好叫妹妹帮忙出出主意,没曾想却让妹妹不快了,是姐姐的不是妹妹勿怪。” 任嘉娴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顶开了门钻了进来,无巧不巧这颗小脑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看守粮仓的一只橘黄色的猫,那猫摇摇尾巴,‘喵’了一声走到柳十一近前脑袋在柳十一裙子上蹭了蹭,柳十一裙子的下摆立刻沾了不少灰尘和毛,柳十一摸摸猫的脑袋在桌上取了一块点心,掰开了放在手心,猫嗅了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柳十一低头喂着猫,神情略显忧郁,叹了一口气似是回答任嘉娴又似自言自语道:“小妹觉得有时候与其让猫学着狗一样摇尾乞怜倒不如给他一些自由,毕竟猫不是狗,绑是绑不住的,姐姐是聪明人自比小妹更懂相处之道又何必要求猫儿事事听话呢?” 任嘉娴笑着从柳十一手里接过点心,身子向后退了数尺,猫‘喵’地叫了一声跟着点心追了过去,任嘉娴笑道:“妹妹说的有道理,姐姐也认为猫儿嘴馋,偶尔外出偷食也是有的,吃饱了还是要回家的,毕竟点心只是点心尝尝新鲜罢了,当不了正餐,妹妹你说是吗?” 柳十一脸色一变,郑重其事道:“言语伤人更胜利刃,姐姐还是勿要胡乱猜忌的好。” 任嘉娴不去理她,将点心随手放在桌上,猫眼巴巴望着点心被任嘉娴拿走,‘喵’了一声,作势要跳上桌去,任嘉娴袖子以手挡住,猫无从落脚,望着她又叫了一声,见她无动于衷猫将脑袋在她腿上蹭了蹭仰头又叫了一声,任嘉娴还是不理,猫来回在她腿上蹭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任嘉娴道:“妹妹你看,仅仅是一块吃不着的点心猫儿便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若是有了肉吃他何曾在意过区区一块点心?”那猫来来回回在任嘉娴小腿上蹭了十几次,在她裙子上沾了不少尘土和毛,任嘉娴缩回了腿掸了掸裙子,猫依旧蹭了过来,任嘉娴将点心远远抛出,猫看着她手中空空如也,听着身后点心落地的声音忙追着跑过去了。 柳十一道:“难道在姐姐看来点心和肉不过是控制猫儿的手段?” 任嘉娴笑道:“‘秋池’里的‘金鲈’堪称天下一等食材,正因如此盐放多少,味调几分便更加讲究,若是没有几分手段也难以烹一道好菜出来,妹妹认同么?” 柳十一道:“小妹不懂烹饪也不及姐姐有学问更不懂什么手段,或许在姐姐心里猫儿只不过是姐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可在小妹心中猫儿是一生的陪伴,他若要自由过自己的生活小妹愿放他自由,猫儿若要陪伴,小妹自当不离不弃,” “好个不离不弃,姐姐受教了,既然妹妹已有定见姐姐也不多言,告辞。”任嘉娴笑道。 “小妹不送了。”柳十一道。 任嘉娴起身向外走去,门‘吱呀’一声拉开,任嘉娴移步出门,柳十一送至门口,任嘉娴忽然回头嫣然一笑道:“先前听了妹妹曾经的遭遇姐姐方才忽想起一句上联,不知妹妹能否对出下联?” 柳十一秀眉微蹙,任嘉娴已笑道:“妹妹听好,姐姐的上联是‘良女方为娘,牝犬生子。声唤娘,形似狼。’。” 听到上联柳十一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任嘉娴笑道:“妹妹若是对不出也无妨,只当姐姐闹着玩就是。” 柳十一勉力一笑道:“姐姐既然出了上联,小妹才疏学浅,虽不工整尚可勉强一对,无论如何不能扫了姐姐的兴,姐姐请听,小妹的下联是‘有衣裁作袄,狐皮为衫,身着袄,心是妖。’。” 任嘉娴脸色一僵,随即笑道:“妹妹不愧是见惯风流公子的人物,下联对得好。” 柳十一道:“姐姐也不愧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上联出得好。” 任嘉娴笑了笑,转身离去,她一转身脸上的表情立刻黑了下来。 任嘉娴回到住处梁榭正在桌子前端坐,他表情很平静,见到她进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既没有十分高兴更没有一丝不悦。 “回来了?”梁榭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心。 “嗯。”任嘉娴随口答应了一句。 “时候不早了,洗把脸赶快睡吧。”梁榭说着给她打了盆洗脸水。 任嘉娴脸上略带笑容,没多说什么,当即洗了脸上床睡觉,梁榭就在她洗过的水里洗了把脸将外衣脱掉,挨着她也躺下了。 “相公做什么坏事了?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任嘉娴笑着问道。 “明天要早起出门,睡的晚了怕你身子受不了。”梁榭道。 “出门?”任嘉娴诧异问道,她心中已猜出几分,表面却不动声色。 “嗯,明天我送你们回去。”梁榭道。 任嘉娴一笑,转过身来将梁榭抱住,在他嘴上亲吻了一下,梁榭也轻轻搂着她道:“早点睡吧,明天要赶一天的路。” “好的。”任嘉娴心中大喜。 十二月初三,深冬,微风和讯,阳光明媚,是今年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秋池山’较昨日冷清了一些,昨夜‘扬刀盟’盟主邵鸣谦与统领衡无算领着向铁衣及一组‘玄衣卫’、七组‘玄衣卫’连夜出发,连宗老也出关随行,雷钧和其他‘玄衣卫’则在山上留守。 梁榭要了辆马车,装好药和应用之物带着任嘉娴、任骁姐弟下了山,他没有和柳十一告别,也没有和雷钧告别,甚至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三个人一辆车就这么孤零零地下了山。 任嘉娴的父亲任康年以前是御史言官,几番调任后来调往‘唐州’‘西尧城’出任监察御使,专门监督‘西尧城一府’辖地的官员,不过自从‘泰丰’二十年之后各地衙门口官职缺口逐渐增大,‘泰丰’二十五年后益发明显,任康年监察‘西尧城’已是‘泰丰’四十三年的事了,当时各地衙门人手几乎是三缺其二,知府、知县死了也没人上任,更何况监督这些官职的御使。 本来启宗皇帝最烦言官,像任康年调任这等小事更是理都懒得理的,不过朝廷有‘内阁’一帮老臣打理耽误了几年调令终究还是下来了,说是调任到‘东尧城’,实则整个‘唐州’就这么一个监察御史,任康年哪都得管,却又哪都不管,一者因为官员实在太少,二者洋洋洒洒写了半天,一封奏章递上去十次有十一次要石沉大海,他也不知道皇帝是觉得他奏章里写的东西没意义还是压根就没看,反正从来没有理过他。 后来任康年在‘东尧城’买了房,将妻子,儿女都接了过来,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本来监察御史是个临时性的官儿早该调任,然而后来不是各地衙门人手不足便是朝廷枢要忙于争斗,他一个两头都不是的人又不能在斗争中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便没人理会他,他一个临时官职当了个永久,后来‘古榆一党’的人取胜,重新任命官职,将其转任提拔为‘东尧城’知府,之后‘无根党’取胜,又将其降职为知县,一直到前段时间任康年又升了职,却也不离‘唐州’地界。 梁榭和任嘉娴此次便是要回‘东尧城’,回到任嘉娴阔别十来年的家。‘东尧城’在‘唐州’,‘扬刀盟’在‘中州’与‘唐州’相接之处,两地相距并不算远,骑一匹快马向西北疾驰半天多就到,就算是乘坐马车大概有一天多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梁榭三人吃过早饭便即出发,至午时已走出‘九梁城’辖地,微风拂面,天暖气温,天气好任嘉娴心情更比天气更好,和梁榭纠缠许久,别扭许久,两人最终还是踏上了这条路。一路上任嘉娴笑颜如花,看着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似乎格外亲切,她钻出车篷和梁榭一起在车板上坐着不断和他说着话,当中亦少不了一些打趣,而梁榭亦极有耐心和她一一对答,两人先前数月间的不快似乎在半日之内一扫而空,任骁甚感无聊在马车的摇晃中呼呼大睡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