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恶世焉能发善心
魏先生略一犹豫道:“当年天君修习‘大造化神通’久未入门便又想起丹药一途,遂暗中成立了丹会,希望以丹药来佐助他练功,当时天君给予丹会之人极为丰厚的报酬,以‘大隅天城’的情报天君请的人自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药用毒炼丹的高手。天城内时乱丹会受到波及四处逃散,莫非这人是当年从丹会中逃出来的人其中之一?” 邵鸣谦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彼此所知所想互相印证,越分析越是明朗,邵鸣谦心中庆幸没有头脑一热去找‘神赎教’的麻烦,他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神赎教’潜伏数年,所谋必大,看其行事作风,一旦得势天下将比地狱更加不如,为今之计唯有朝廷腾开手来才能与之抗衡,他能做的‘扬刀盟’能做的便是尽力协助朝廷平定叛乱和外敌。 这一次邵鸣谦在山上住了三天,这三天邵鸣谦除了处理帮中事物便与梁榭互相交手试验彼此的实力,虽说二人并非生死相搏不管怎么相斗终究有些水分,但梁榭的诸般手段层出不穷足以威胁到邵鸣谦也算了得,经过三天的交手邵鸣谦对梁榭的进步极为满意,梁榭从师兄的表情间看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放心,自己进步神速梁榭自然也是颇为欣喜。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邵鸣谦带了几个人离开了‘扬刀盟’,过了十几天又再度回转,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许多马车,一辆辆马车将山上粮仓里的粮食和药库里的药材运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山上人吃的一部分粮食和备用的一小部分药材,然后下山而去,临走时邵鸣谦跟梁榭做了交代,梁榭这才知道原来是要将一部分运往‘北川’给抵御边关的将士们充作军饷,一部分是要送给钟蛰和他的将士,梁榭打算要跟着师兄一起去,邵鸣谦念他身子刚刚痊愈山上又需要有人看守所以没有同意,只带了‘扬刀盟’其他弟兄帮忙打打下手,这回运粮时间绝不会短,为了避免路上有人或者骡马病倒蔡郎中也跟着走了,魏先生本打算回学生家一趟看看,邵鸣谦怕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为了安全起见便邀请他一同跟着去了,梁榭见有魏先生相随,自然强过了自己于是也便放下了心。 邵鸣谦这一走梁榭只觉得山上空落落的极为别扭,他知道师兄和魏先生都是当时一流中的一流高手,绝不至于出什么意外,但不知怎地心头还是有些发毛。刚开始他以为是‘扬刀盟’总舵被搬空,人都走了他心中不太习惯有些别扭,可随着邵鸣谦离去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起来。 十一月二十六,邵鸣谦离开‘扬刀盟’第三天,天气阴沉而寒冷,‘扬刀盟’总舵只有梁榭、柳十一和张大姐,李大姐两个负责打扫做饭的女人,晚饭四人简单吃了几口便各回各屋,至夜,山上黑漆漆一片,离远处只零星看得到几点光亮,整座山上显得格外清冷。 十一月二十七。 练功,吃饭,睡觉。山上依旧冷清,一座山,四个人,数千房屋,仓库在夜色中如同巨兽一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十一月二十八。 练功,吃饭,睡觉。 十一月二十九。 练功,吃饭,睡觉。梁榭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邵鸣谦没有半点消息,天下是何等格局他也全然不知。 腊月初一。 中午吃饭的时候山上来了客人,是张大姐的相公,他赶着骡车,还带着十二三岁的孩子,梁榭笑了笑,山下生活不易,他知道这大姐也是想带着家人来山上蹭饭吃,换句话说他们家之所以没逃荒而走恐怕还是这位大姐每月两三趟的悄悄将山上的米面带回家里之故,若在以前邵鸣谦是不允许的,当此灾荒之年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都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这不算过分,于是梁榭也没有多说什么,山上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几年,多两口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下午的时候李大姐的相公也来了,同样赶着骡车,不同的是没有带着孩子。这两位大姐的相公人都不错,说话很是客气,对着梁榭一口一个‘老爷’称呼搞得梁榭很不好意思,除了说话客气之外两人也很是勤快,一来山上便帮着打扫大厅,打扫屋子,跑去砍柴,挑水,通常这些活都是他们四个人做的,结果两人一来他们便闲下来了。唯一让梁榭不痛快的是,人来蹭吃便算了还赶着车来,车马在以前那是农户家最基本的东西,这两年却是有钱人家才能有的,原因很简单,这都什么年景了,人都养不活哪有多余的东西养牲口,大旱第一年多数人家早将骡马杀的吃了,便是再舍不得第二年大旱,第三年大旱的时候也都杀着吃了,他们两家到此时还有骡车可见这两位大姐没少了往家里倒腾东西,只是梁榭忘了一点,两个女人每月回家两三次,若非赶着车来能拿多少东西回去,补贴一下家里勉强养活一两口人也就罢了,又如何养活得了骡子这种草料杀手? 梁榭没有细想,他不打算追究两位大姐的‘贪婪’也便懒得细想。 眨眼间一天又要结束,天色暗了下来,两位大姐做好了晚饭唤了梁榭和柳十一一起来吃,这顿饭弄了四个菜,还有一盆汤和一小坛子酒,在以前‘扬刀盟’所有弟兄每天吃喝都有专门的厨子来做,除了不允许喝酒之外饭菜最差也比这个要强上一线,而这两位大姐也不过是帮厨而已,现如今这四个菜却是极其极其极其丰盛的美味,据说皇宫里都不是每天能见着荤腥,皇帝大人更是为了求雨吃了好几年的素(虽然老天并不认为吃素和下雨有必然的联系,你吃你的素,我就是不下雨你也不能把我怎地),这四道菜中好歹还有盘咸鱼也算沾了沾荤。 张大姐的相公和李大姐的相公厨房前后忙不迭的跑,又拿碗筷又端菜,梁榭想要给大家舀汤被李大姐的相公按着坐下将他手里的勺子夺去抢着给梁榭和柳十一把汤舀上然后退在一旁站着,这一来梁榭反倒不好意思了。 梁榭和柳十一坐着,张大姐,李大姐,张大姐的相公,李大姐的相公四个人如同犯了错误般低着头站在桌子另一边,那十二三岁的孩子依着张大姐也低着头站着,五个人一句话都不说。 梁榭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呃.....那个......”张大姐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相公低着头,两只手在裤子上不断搓着,像是极为紧张,鼓了半天劲终于上前一步将酒坛子打开,给梁榭和柳十一满满倒了两杯酒道:“老爷,夫人,我呢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也不会说话,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二位多体谅。” 梁榭点了点头道:“好,你说吧。” 张大姐的相公道:“呃......,我们家从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起就是种地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庄户人,也不敢想儿孙们能有个啥出息,本本分分没灾没难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过日子就行,从来也没想过占人家啥便宜。本来邵老爷雇的是我家婆娘,我们爷俩不该来蹭吃蹭喝,可老爷,我们实在是活不了了.....”他说着说着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给梁榭‘嘣嘣嘣’的磕响头,梁榭赶紧站起来过去搀扶住,他一把抱住梁榭的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我家大娃死了,二娃也死了,老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三娃饿死啊。” 张大姐的相公这一跪,张大姐,张大姐家的孩子,李大姐,李大姐的相公跟着跪倒,五个人抱着梁榭的腿哭作一团。眼见此景梁榭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与柳十一两人将这五人扶起来,五人哭了半天依旧不敢就坐,梁榭道:“张姐,李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师兄若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家人受饿,现在山上还有些粮食,省着点吃估计还够咱们吃两三年,我想两三年内总会想到办法的。” 张大姐的相公一听又赶紧跪倒道:“多谢老爷收留,老爷放心,我们不会白吃白喝的,以后山上的活儿我们全包了。”他一跪下其他四人跟着再次跪倒。 梁榭道:“好了,赶紧起来吃饭吧,一会儿菜该凉了,以后不用叫我老爷,咱们都一样,叫我梁榭就行。” 五人再次道过谢这才坐下,这一顿饭梁榭和柳十一吃的很香,他两人在张大姐和李大姐相公们的连番劝敬之下喝了两杯,待梁榭回敬两人时张大姐和李大姐却声称这是山上最后一坛酒说什么也不让丈夫喝,梁榭没有劝酒的习惯,见两人不喝便留了半坛给他们,只喝了一半便即停杯。 四个菜,一盆汤终究还是不够七个人吃,片刻之间饭菜已被吃了个精光,两个男人很是勤快抢着收拾碗筷洗锅,梁榭和柳十一眼看帮不上忙便起身出了饭堂。 “老大......”出了饭堂柳十一忽然叫住了梁榭。 “嗯?”梁榭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柳十一想提醒梁榭一句,却又有些可怜这两家人,毕竟灾荒年月都不容易。 “放心吧,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梁榭笑了笑安慰道,他以为柳十一是怕山上的粮食不够吃。 “嗯。”柳十一没有多说应了一句,两人相视一笑,各回各屋,自从那天开始两人的关系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像是朋友却似乎比朋友又深了一些。 初入腊月的天气已极为寒冷,山上更是风大,柳十一回屋给炉子里加了点柴火,不知是刚才染了风寒还是怎么地,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偏巧风向不佳,炉子有些漏烟,经她鼓捣一番柴火这才熊熊燃了起来,被烟这一熏她更觉得头晕脑胀,想要起身去将门打开哪知她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椅子被她一绊也‘哗啦’一下跌倒,她的手指无巧不巧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没有丝毫疼痛,没有丝毫感觉,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手臂摔在了地下却丝毫控制不了,她想要站起来身子却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听使唤。 “曼......陀罗?”柳十一心中惊骇,想要高声呼喊通知梁榭却哪里有力气喊?火炉中的柴火烧的正旺,隔着炉子印的通红,柳十一看着那火似乎很远,渐渐地似乎飘了起来,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