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庭会议
晚上，空气中的热量还没散去，早早的吃完饭，一家子就聚在了郑光年两口子的卧室。 门窗都紧闭着，在这炎炎夏夜里，闷热是不用说的。 床头，一家人就围成一圈。郑光年在撑着下巴打瞌睡，刘玉英正精神奕奕的数钱，至于郑诚兄弟俩，则是一左一右的拿扇子在给妹妹扇风。 “妈，我热！”郑娟嚷嚷道。 “两把扇子对着你还热？那你去院里吧。” “我一个人害怕。” “哪那么多事呢！”刘玉英嘀咕了一句，干脆不再搭理她。 眼看着刘玉英又要再数一遍钱，郑诚终于再也忍不住，说道：“妈，差不多就得了！再数，那纸都让你搓碎了。” 刘玉英瞥了眼儿子，有些意犹未尽的把钱揣到兜里，拍了拍旁边打盹的丈夫，“他爸！你说说？” 郑光年挠挠直冒汗的额头，不耐的道：“我说啥？我又不懂，他俩想咋弄就去吧！” “就是啊！妈，你们俩又不懂，到底还得我去。”郑诚憋不住道。 “行，我啥都不懂。那你说吧。”刘玉英一把把儿子手里的扇子拿过去，气呼呼的往脸上扇着风。 这小孩脾气！ 郑诚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其实也没啥好说的，这生意赚钱吧，那就继续呗。现在就缺油，咱家那菜油可用不了几回。爸，油能买到吧？” “村西头那几家自留地都种的油菜，到时候我去看看吧。”郑光年有气无力的道。平常这会他早睡着了，这个困呐。 郑诚点点头，继续说道：“那谁家有鱼网啊？” 用围堰的效率太低了，上次是试验，下次自然要扩大规模，那就还得用网。 “恁学林爷家有个两丈拉网，明个去借过来吧。……还有别的事没？”郑光年眼皮耷拉着，几乎快睁不开了。 “没了。” “那就这吧！睡觉睡觉。”郑光年挥挥手，这就开始赶人了，“诚子，你去把窗户开开，恁妈净瞎担心。” 一场家庭会议潦草的开始，又这么匆匆结束了。端着油灯，先把妹妹送回她的小隔间，兄弟俩又到了院子里。 这会已经快九点，路口乘凉的村民早就回去休息了，昏暗的夜色中，只能听到院里此起彼伏的虫鸣。 从压井那接了水，兄弟俩洗了脸，还是热，干脆把身上也搓了一遍，风轻轻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浑身凉爽。 “哥，县城你啥时候去？”郑诚突然问了一句。 他可记着李莹的话呢，让郑直去县城一趟，而且，今天初步创业成功，他对大哥的事也多了不少信心。 呼！ 郑直呼了口气，把脸上的水渍抹掉了，“我还没想好呢。” “咋还没想好啊？人家等着呢，你得有个准信吧？还担心啥？”郑诚有些不满的问道。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横竖就一句话的事，只要你咬着不撒口，大不了听李莹老爹几句难听话，又不能少块肉。至于脸面流言什么的，算个锤子哦！ “那我过几天去一趟？”郑直也有些意动，重点是，今天轻易赚了钱同样也让他多了不少信心。只能说，钱是真的能壮胆的啊！ “就该去！”郑诚笑了笑，鼓励道：“等过几天多赚点钱，买身像样的衣服再去。” “嗯！”郑直重重的点了点头。 …… 一大早，郑诚就让咯咯声吵醒了，扒着窗户一看，原来是家里的老母鸡正在窗户根底下跟大黄对峙。这俩货，三天两头的打架，也不知道又怎么了。 “去去去。”好梦被扰，郑诚心里恼火的很，隔着纱窗驱赶道。 再想躺下也睡不着了。 夏天的天色亮的特别早，别看院里亮堂堂的，实际才五点多。好在，郑诚现在睡得挺早，这两天倒是把他熬夜的臭毛病彻底扳回来了。 今天的早饭出乎预料的丰盛，郑诚他们兄妹三个居然一人一颗鸡蛋。奢侈！ 毫不犹豫的，郑娟拿着鸡蛋磕碎了，不等剥干净蛋壳就往嘴里塞，一直到装满了腮帮子，她这才放心的慢慢下咽。现在好了，都到嘴里了，想要回去没门！ “慢点慢点！谁又不跟你争。”刘玉英瞥了眼闺女，随手替她顺了顺背。 鸡蛋当然是昨天挣着钱的奖励，而郑娟自觉没什么贡献，这才会担心自己的那份。只能说，小孩子的思维跟大人的实在相去太远了。 打谷场的粮食晒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得收一部分，所以今天村里会忙一些。不过，村民们的氛围却并不那么热烈，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农忙。 院子前的土路上，能看到慢慢悠悠扛着簸箕笤帚走过的汉子，也能看到扯着娃大笑着打招呼的农妇，就是看不到匆匆忙忙的背影。积极性啊，这在很多地方仍是相当缺乏的东西。 郑光年两口子也有些不大情愿去，磨磨蹭蹭的，一直喝完了一壶水，这才打算出门。 “爸，我真不去了？”郑直跟到门口，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去啥去！跟你弟在家忙你们的，大队那边我去说。”郑光年抬了抬草帽檐，说道。 “那工分嘞？” “不要了！又不缺那点。”郑光年扬扬手，爽快的说道。 得！这就算旷工了。 郑诚突然发觉，自家老爹还真没多少农民的淳朴。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砰砰响。 “对了，娟子，你一块去打谷场不去？一会可没人陪你玩。”郑光年又问闺女道。 打谷场那边地方宽敞，旁边树荫又密，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一到夏天，村里的小孩基本都集中在那玩，大人一边干活顺便还能看顾着孩子。 “去。”郑娟点点头。扭脸就冲大黄招招手，“狗！过来，我领着你玩去！” 大黄吐着舌头卧在枣树根下边，看着就不想动弹，却又不敢惹着了郑娟，只好蔫了吧唧的站起来，拖着半截狗绳送到了她手边。 “走喽，驾！”郑娟用力一抖狗绳，撵着大黄就跑出了门。 郑光年昨天说的家里有网那家，郑诚是喊爷的，叫郑成林，跟他们家就隔了两户。 郑诚也不耽搁，让大哥去菜园摘些菜回来，他就过去借鱼网。 出了院子，走了没多远，郑诚就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成林爷，在家没？”郑诚站门口喊了一声。 嘎嘎嘎！ 两只大鹅突然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支楞着翅膀，凶恶的向郑诚冲了过来。还好，隔着栅栏，这东西又修过鹅毛飞不起来，叨不着！ 相比于狗，大鹅看家的本事也弱不到哪去，而且根本不怕人，连很多狗遇到了都得让步三分。小时候被叨过几次的郑诚表示，这东西叨一口比想象中疼的多的多！他手上有一块指甲盖大的伤疤，那是被鹅叨掉了一块皮你能信？ “谁啊？”伴着声音，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从屋里走出来了。 “爷，你那渔网在家没？我想用用。”郑诚问道。 老头眼睛不大好，又没戴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是郑诚，说道：“那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没一会，老头就抱着一张网过来了。这都是他用尼龙绳自己织的，偶尔还会拿到集上赚点油盐钱。 “去去！”老头驱赶开两只鹅，把网递了过去。 因为都是自己织的，所以这网并没有工业品的细致，但也差不太多，起码网眼大小还算整齐。 “爷，你现在还织网不？我想买一张网料，一丈长，这么宽。”郑诚手比划着，问道。 他想自己做个鱼笼子，这种拉网还是太花力气了。 “你买它干啥？……这织一张可费不少劲。”老头有些奇怪道。 郑诚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渔网这样的消遣品，怎么可能花那个钱去买？要是织好了又不买，那他不是瞎耽搁功夫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下午就把钱给你。这可以吧？大概多少钱？”郑诚问道。 “不用多少，一块钱就妥了。你要多大网眼的？”老头试着报了个价。 郑诚指了指手里的网，说道：“就跟这一样。那我下午把钱送过来，几天能弄好？” “两天差不多，我那有织半截的，到时候改改就成了。” “那行，爷，我先回去了啊！”郑诚摆摆手，抱着网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