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技术活（改）
水，泥沙，金子满满当当的盛在木盆中，李良放下木盆后就取来一块大磁铁，进行九步决的第三步--吸。 由于泥沙中含着不少杂质，这些杂质中铁的成分较高，所以用磁铁排除杂质也是惯常手段之一，‘磁铁除杂’算是阿爷传下的洗沙手艺中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步。 李良蹲在小木盆边，将磁铁放入盆中，吸起来的含铁杂质真不少，随后用手掰一掰，看着混杂有金的就搓回盆内，至于剩下的全部丢入之前接泥沙的大脚盆中。 如此反复数十次，含铁的杂质基本被清理了干净。 看着越来越少的泥沙，以及盖不住的锃黄，李福成气都喘不匀了，李良看了一眼，真怕这老倌兴奋过度一头栽倒在地，那玩笑大了。 老爷子没工夫管李福成，他晓得洗沙最关键的一步来了，一手拿了一个淘金盆过来，老爷子不仅要看李良的手艺，他自己也要上阵，因为接下来这一步最考验手艺，也最耗时间。 李良也不含糊，接过淘金盆后直接用撮瓢舀了一小坨泥沙带着水倒入其中，后他站到大脚盆的边上，一手抓着淘金盆前半的盆腰，一手放在淘金盆后面的盆边。 四摇五晃六揣，这三步都是用淘金盆洗沙的诀窍，简单来说，因为淘金盆拿在手中等若是一个倒过来的三角体，角底好似一个封口的漏斗，而金的密度最大，同体积下比沙粒重的多，那么在摇晃之后，由于水的存在，泥沙晃动后便会开始沉降，那么金子和杂质会沉到最下面，沙则在上面。 等到一摇二晃之后，盆里的泥沙和金子完成沉降，便稍微倾斜淘金盆，前低后高，这样做淘金盆等于有了个小小的坡度，再加之倾斜后，盆的两边就有个夹角，这等若是一个狭窄的水槽。 接下来，按在淘金盆后面盆边的手就可以不断轻拍，角底的泥沙便会顺着斜线夹角的槽子不断往下，同样是利用金的密度最大，加之沙在金上面，那么在一个临界的同等受力下，沙就会不断被‘揣’出淘金盆，金片子，金粒，金沙则会留在角底和槽子里。 简单来说，洗沙淘金就是利用金的特性用简陋的器材将之不断从泥沙中过滤出来的过程，只是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就说这‘摇’‘晃’，力度小了，不能完全搅动泥沙，那么沉降的效果就不好，达不到将金沉底的目的。力度大了则更不行，直接摇出盆那可就麻烦了。 再说‘揣’，这算是九步决中最精华的一步，力道的掌握全在手掌上，每一下拍动都需要将力度拿捏的刚刚好才行，否则一不留神金子就顺着泥沙冲出了淘金盆。而且眼神还要好，一旦发现有金要流出去，就得重新回盆，再次‘摇晃’后开始一点点‘揣’。 这是个精细活，得慢慢来，一步步来，循环往复，不骄不躁才行。 这一忙就是两三个小时，一直到夕阳晚照，木盆里的泥沙全部淘洗完，剩下的东西统统装入一个小锅内。 李福成宝贝儿似得将小锅端在手上，看着里面已是大半锃黄的金子呵呵笑个不停。淘洗后放入锅中的已经可以说是金子了，不过是混着少量泥沙和杂质的金子，李福成掂不出重量，可他觉得里面的金子不少。 阿爷也不管李福成，只对李良道：“抓紧吧，弄完了好吃饭。” 李良点了点头，就去厨房里端了个碳炉子来，随后让李福成把小锅的盖子盖上后，把小锅放在了炉子上烧。 不多时，锅子彻底烧热了，锅内残存的水分都被蒸干，李良揭开锅盖敞了敞，就把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旁边一张铺满了牛皮纸的桌上，紧跟着，他拿来一双细竹筷。 这一步就是‘七捡’，也是属于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求耐心的手段。只见李良用细竹筷将牛皮纸上的金子均匀摊开，然后将当中的杂质，如烂木块，钨渣，锌块等一一夹出来丢掉，这些玩意儿都是磁铁没法吸附的，必须这样一点点清理出来。 其实这一步用镊子可以更快，可眼下这年头乡村里的人还真不好找镊子，阿爷就用细竹筷代替。 等清理完这些杂质，牛皮纸上就剩下金子和混杂当中的少许细沙，老爷子取来一个干净的铝制撮瓢递给李良，李良随即将牛皮纸上的金子和混杂的细沙倒入其中，这是淘金洗沙的最后一步，叫做‘颠瓢吹沙’，‘八颠九吹’都在这撮瓢中完成。 李良双手把在撮瓢两边，然后用力轻轻一颠，依旧是利用金的特性，依旧是对力道的精细掌控，要让沙颠起来离开瓢，而金子却不动，如此一来，颠过几下后，金子便会被颠到撮瓢的后半段，而沙在颠起来落下后就只会在撮瓢的前半端，这时只需朝着撮瓢的前端轻轻一吹，细沙就被吹到了牛皮纸上，金子则留在撮瓢里。 当然，这样的方式也不能完全保证金子一点都不会被吹走，毕竟那些细微若尘埃的金沙很难把控力度，这种金沙想要不被颠吹出去对于力度的把控已经超出了人力所限，不过也没人在乎，毕竟吹出去的细沙中几乎看不到黄色的小点。 就这样反复‘颠’‘吹’几次后，最后的杂质被清除，剩下的就只有金了，李良把吹出的细沙倒入大脚盆后，老爷子则已经拿出一张全新的牛皮纸将撮瓢里的金子倒在了上面。 金粒，金沙堆积在一起，黄锃锃的一片，好像一座微缩的金山，李福成凑到跟前，大气都不敢吹，生怕吹飞了金沙，但脸上满是喜色，看过几眼后他赶紧将金子包了起来，还用牛皮纸额外包了几层，这才满意的放入衣囊中。 “真是多谢了啊，回头就把牛犊子给你们抱来。”李福成笑的满脸桃花开，连声对着李良爷孙道谢，他虽然掂量不出金子的具体重量，但想着1000块应该能卖的，这时候的1000块都足够起一间三十平左右的红砖房，凑活着住都够给家里娃娶媳妇儿的。 老爷子听着这话心里舒坦，原本家里以前有头老黄牛，可前年在山上摔死了，这后面二老就一直想要一头牛，毕竟农忙的时候山上的地只靠人来犁，那真是受罪的很。 等送走李福成，老爷子开怀之下表扬了李良：“良娃子，几天就能把手艺练成这样，很不错，以后可以跟着阿爷出去一起干活了。” 老爷子不光口头表扬，还给了李良两块钱奖励，又让李良吃了饭自己去玩，洗沙棚打扫收尾的事情老爷子自己来。 对于曾经拥有千万身家的李良来说，两块钱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不过他还是喜滋滋的接了过去，没办法，他现在兜比脸还干净，两块钱就是他所有资产。 李良揣好钱后，拉着老爷子道：“阿爷，洗沙棚里的尾沙先放着，我有点用。” 老爷子眉头一皱，不解道：“那些洗过的沙都是回填到地里，你留着要干嘛？” “阿爷你也该知道那些尾沙其实是有金的，但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金沙，凭手艺是洗不出来的，可要是有些材料就能洗出来。”李良没有隐瞒，他的快速致富路其中之一就在于这些尾沙。 “要什么材料？” “水银！” 李良索性也给老爷子讲个明白，“金子和水银可以混合，我有了水银就可以把尾沙里那些微小的金沙裹出来，最后再拿火一烧，就全是金子了。” 老爷子听得都愣住了，反应了好半晌才道：“你咋知道这些的？” “初中化学课本上有讲啊，读书还是很有用的。” 李良也不知道初中化学课本到底讲没讲过，不过黄金和水银的确会发生混合并生成一种叫做金汞齐的稳定物质，利用这种特性，就可以用水银裹出尾沙中的微小金沙，积少成多后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至于如何从金汞齐中提炼出金子，方法也很简单，因为水银的沸点是300多度，而黄金沸点则高达2800多度，只需要对金汞齐进行火焰喷烧，水银就会挥发掉，剩下的便是纯金。 老爷子有些发懵，他还真没想到读书能读出这些个名堂出来，他不由在想让李良辍学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这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答案，老爷子回过神来问道：“水银这东西一般人可买不到，你准备去哪里弄？” “去镇上找找门路再说呗。”李良语气轻松，关于水银的门路他都想好了，这不用操心，他在想另一条快速致富路，不由对阿爷道：“爷，等李福成抱来牛犊子，你和他好好摆谈摆谈，让他别急去镇上卖金子。” 老爷子转头好好瞅了几眼李良，他觉得自己的大孙子似乎几天下来跟换了个人似得，他都摸不透李良的想法了。 “你又想干嘛？” “倒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