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杨丽娟的执着（改）
哈... 李良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外面日头老高，这一觉还睡得真是香。 昨天为了赶回荣华，可是坐了九十里的摩托车，先从山武到大桥镇，再从大桥到二道湾村，之后找到村里的王明福两兄弟，他们是这周边除了镇上人最先开始跑摩托的，让他们两兄弟送自己和王胖子回荣华。 这一路折腾下来，回到荣华都晚上了，饶是李良现在身体还不错，都只觉一身要散架，回家倒头就睡，好在阿爷阿婆体恤大孙子没有一大早把他叫醒，美美的睡了个懒觉。 李良也没急着起来，拿过衣服将钱掏了出来，然后找了纸笔开始记账，一笔笔他都写清楚，这是他上辈子发财前的习惯，后来丢了，于是被人骗的倾家荡产，现在他想捡回来。 进：零用钱2块，盘缠10块，主营业务收入1051块。 出：客车费2块，摩托费21，吃饭4块5，购买物品13块5，发工资20 余：1002块。 记好账，又和现金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李良将自己的小账本锁到柜子里。 他依旧没起身，躺在床上回想了一遍昨天的山武县之行，他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和王钧烈建立了长期合作的关系，其他的都是次要的。眼下他虽说有了一千块钱，可这里面有阿爷的本钱在，他昨天赚的实际上就300来块，这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而阿爷的本钱短时间内也不能归还，其他不说，李福成手上还有些30克左右的金子，李良可得买下来。 想到这茬，李良翻身下了床，穿上鞋子冲出去一顿洗嗽，随后从灶台上的锅里拿了两个玉米饼就朝李福成家里走去。 李福成不在家，只有他小儿子李林东在家，李良也不急，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家门前，和李林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林东今年都23了，可还没能娶上媳妇，这个年龄在这年头的九曲十八弯里算得上是‘大龄剩男’。 这家伙原本也挺苦恼，可他没什么本事，人也腼腆内向，成天除了放牛下地，就只能呆在家里生闷气，这回他家地头出了金子，李林东终于开心了，因为李福成昨天就说了，等金子全部卖完，就去寻摸个地方给他起两间红砖房。 两人聊了快一个小时，擦边中午的时候李福成才回来，李良直接道明来意，估摸阿爷之前也和他说过，李福成并不意外，将李良领进家里后，两人谈了好一会儿，李良最终以24块一克的价格买下了他手上剩下的35克金子。 24块一克的价格不算高，可也绝对不低，杨明发三月份卖出的金子价格才23块5，要知道杨明发金子的纯度是88，李福成这还低了两个点。 这35克金子到手，李良身上只剩下一百块多钱，他现在资金不宽裕，得赶紧再去山武县找王钧烈出金，今天客车错过了，只能明天动身去。 中午回家吃饭时，李良和阿爷说了下昨天去山武县的情况，又说了下李福成金子的事情，阿爷只是听着也不多言，偶尔点头。 等吃过饭收拾好碗筷，李良也没闲着，阿爷阿婆一天天年纪渐长，家里事情挺多的，他也不想让两位老人家太劳累，于是他主动背上背篓，拿起镰刀准备上山割猪草。 这时候农村里养猪，用饲料和什么四月肥添加剂的很少，都是每天上山割猪草然后回来煮猪食，最多里面加点剩菜剩饭，这样养猪效率很低，一口猪要养大挂上肥膘得一年时间，猪种好的能长到两百多将近三百斤，猪种差的也就一两百斤。 李良家如今养了四口猪，上午下午都得上山割一满背篓的猪草才够喂。 李良心意挺好，可等他过了河滩，沿着土坷垃路上了对面的半秃子山，心里却心惊胆战的。 这座山原本是他少年时代每天都来的，可毕竟二十多年没爬过这山了，踩着脚下的碎石密布的陡峭小路，心里直发慌，其实身体是非常适应的，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生怕磕着摔着。 就这么顶着日头爬到半山腰，李良已经大汗淋漓，心里不禁有些感叹，老炮的灵魂，年轻的身体，终究有一丝不和谐啊。 李良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然后连忙四处探看，生怕脚下草堆子里钻出条蛇来，紧张的情绪始终不得缓解，这一根猪草都没割到，已经疲累的厉害。 正这时，李良身后突得传来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 “咯咯咯。” 李良转过头循声望去，就见一道小巧的人影从碎石遍布的狭窄山路上如履平地般飞奔而来，临到近前还蹦跳了几下，活泼的好似一只小猴子。 “良哥，你这拿着镰刀背着背篓来山上躲懒啊？”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扎着马尾辫，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下身和李良一样都是土布长裤，背上背着个半人高的背篓，里面满满当当的堆着草。 李良盯着小姑娘那双清澈却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将身前的人和记忆对上号--杨丽娟，娟女子！ 杨丽娟见李良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说话，突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良哥，你看什么呢？” 李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一边伸手挠头掩饰尴尬，一边笑着道：“这太阳太毒，把我嗮得头晕眼花的，刚才乍一看没认出来，后面定睛仔细一瞧才看出是你娟女子。” 杨丽娟听着这话，噗呲一笑：“良哥，你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有意思吗？ 李良也不管杨丽娟咋想的，只想赶紧揭过这段，转移话题道：“娟女子，你怎么也在山上？” 杨丽娟拍了拍身上的背篓，“和你一样呗，上山来割猪草。”说着，娟女子取下背篓递给李良，然后拿起李良的空背篓道：“良哥，你就跟这歇着吧，我去帮你割。” 娟女子说完也不等李良回应，一阵风似的就奔向山上，李良看着娟女子离去的身影怔怔出神，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早已模糊的记忆。 杨丽娟和李良，王润东这一批男娃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耍，再稍大点读小学了，娟女子一直是他同桌，不过五年级时娟女子家没能凑出学费，停学了一年后才复读，等到了中学，娟女子就比李良和王胖子低了一级。 可在那个从荣华村步行要走大半天的中学里，娟女子却渐渐显示出了对李良的特殊，她家里带的咸菜干总是分李良一半，偶尔日子好了带个白水蛋也把蛋黄给李良。 一段段记忆的浮现，让娟女子的身影更加清晰，李良上辈子不太明白娟女子为什么对他特殊，不懂什么叫青梅竹马，等到后来这份珍贵的情感在他眼前崩灭，甚至娟女子整个人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李良才有些明白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远去的记忆若不是今日的重逢，注定要在脑海中继续沉沦，在今天之前李良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娟女子，所以才没有一眼把她认出来。 李良怔怔出神了很久，一直到娟女子背着背篓重新走下来，他才回过神来。 接过娟女子递过来的背篓，李良都有些张不开口说谢谢，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帮着干重活，这事儿怎么说呢？倒是娟女子不在意，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道：“良哥，我听说你阿爷传了你手艺，连李福成地头的沙金都是你洗出来的，真的吗？” 李良点了点头，他知道娟女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真希望娟女子别开口，可惜事与愿违，只听娟女子道：“良哥，我昨天好不容易说通了我老汉儿（爹）在地东头开挖了一角，估计再有个七八天就能见着板，到时候你来帮我瞧瞧，行不？” 上一世娟女子也来找李良帮忙洗沙，可她家地里真是一克金子都洗不出来，娟女子和她爹杨树民都不甘心，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恨不得把自己地头翻个底朝天，不死心后还不听劝阻不断下挖，最后坑塌了，杨树民被砸成瘫痪，娟女子的姐姐为了凑药费嫁给了圩塘的一个傻子，而娟女子自那以后离开了荣华，彻底消失在李良的生命中，后来村子里有人说娟女子去了沿海当按摩女郎，不客气的人更是说娟女子干了古时候勾栏里面的活计。 命运的轮转又到了这一刻，李良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娟女子见李良不吭声，急道：“良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只想从地里刨出学费，我不想辍学，我想继续读书，不想一辈子当个山里的丫头。” 娟女子眼中满是执着与恳求，面对这样一双眼睛，李良说不出拒绝，更别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前一世懵懂无知就算了，可如今重活一世，面对这样亲近自己的人，李良如何能够麻木的装作不知道？ “行，我帮你！” 李良下定决心，哪怕就为了这一背篓猪草，他也要帮娟女子改变原本悲惨的命运。 坚定这样的想法，李良面对娟女子就轻松多了，两人说说笑笑的下了山。娟女子不会知道，她曾经站在命运的分岔口前，李良带她走上了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