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没啥大不了的(改)
李良在厨房里风一样的来来去去,厨房里两口灶,大的放上了蒸笼,里面蒸着酒米龙眼肉和橘子鱼丸,酒米龙眼肉不用多说,就是碗里盖些酒米,上面用五花肉卷着甜枣做成龙眼,这是农村里席面最常见的蒸菜。 至于橘子鱼丸就新奇的多,至少荣华村还没人吃过,做法也不复杂,橘子割顶去瓣,尺把子剁成肉酱调制入味后装入橘皮空囊,摆入碗中,一碗八个,正对一席人之数,等到入屉蒸熟,肉馅鲜嫩柔滑,还混入了橘皮清香,不单味道独特还可解油腻。 旁边的小灶上则放着炒锅,李良现在正做的是熊掌豆腐,这是煎菜的代表,也算家常菜,可农村里做菜省油,一般也是吃不到的。 再说旁边的五孔灶上,最下面的大孔灶上放着个大锑锅,里面炖的是酸菜海带老鸭汤,海带也算海味,山沟里自然没有,还是昨天阿爷去镇上供销社买的。 老鸭汤旁边的孔灶上弄得是红烧鱼段,这鱼是早上王润东送来的,一共五条,有青鱼也有草鱼,大的将近三斤,小的也有一斤出头,切成块烧在一起,李良怕分量少了,在里面加了不少魔芋。 再往上的三个灶,依次是红烧肥肠,绿豆炖肚条以及温着的臊子。 华夏这么大,各地饮食习惯都不太一样,就说这猪下水,好些地方就不吃,可天府没这讲究,特别是江阳那边对肥肠可谓情有独钟,好些店面早上就开卖红烧肥肠,不少人的早饭也真就是红烧肥肠下火米子干饭。 昨天之所以忙到凌晨,大半就是因为肥肠和肚条,这玩意儿吃起来油水足,可不好洗,里里外外都要翻洗不说,还要扯掉里面的赃物。 七个灶除开臊子,就有七个菜,加上已经炸好的小鱼,还有折耳根拌猪耳朵,凉白肉,十个菜已经齐了,至于那臊子是李良拿来做盒子粉的,他准备的主食就是肉包子和盒子粉。 几十个大肉包子放在案板上还没入笼,等到两道蒸菜好了,开席后再开始蒸也来得及的。至于盒子粉更好弄,臊子是炒好温着的,之前从山武县带回来的干苕粉也泡着,等炒菜上了,烧上一锅水,苕粉过水漂下就熟,倒碗里加上臊子就可以吃。 十道菜,两道主食都已经备好,李良也松快了些,见到阿爷进来他连忙问:“二爸呢?他不来谁当知客士,谁去上门请人啊?” 农村里摆席面还是很讲究,得有知客士和主家先上门去请人,等人来了知客士招呼大家入座,如果请不起专门的知客士,一般是家里亲戚担任,负责请客上门和招呼客人。 昨天晚上大家说好了,让二爸来当知客士,负责请客上门,可这会儿桌子凳子都摆上了,二爸都还没来。 二嬢王春华低着头看火不吭声,阿爷骂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知道窝在家里干嘛!” 现在去喊也来不及,加上厨房里人手少,李良离不开,最后只能老爷子亲自去请人,二丫则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瓜子糖果和烟,她这么小哪里会招呼客人,只能人来了把托盘递上去,让大家自家拿。 就这么对付着,等到十一点,外面的五桌都坐满了,老爷子也请完客回来,李良就开始上菜,王润东他妈和娟女子来帮着传菜,老爷子拿着酒在外面招呼着客人,二嬢是又要看灶看火,又要去传菜,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 所谓流水席就是吃完一轮撤下剩菜新来的人上桌后就再来一轮,李良在厨房里也是忙着备料,一直等到第二轮五桌快吃完,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二嬢说外面没什么人来了,李良才松了口气,抽了根烟走到外面透透气。 外面第二轮的五桌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菜几乎没剩多少,特别是几个热菜,烧肥肠,烧鱼,肚条这些油水大的,就剩了点油汤,橘子杯走的也不错,剩的最多的是炸小鱼和龙眼肉,这都是平常能吃到的,不稀奇,油水也不够,剩的多也不意外。 看着李良走出来,大家都和他打招呼,王润东他爸王家河说,“良娃子你现在可以哟,这席面整得巴适,吃起也安逸,比杨明发的婆娘还弄得好,你娃洗沙赚了钱,赶紧起房子娶婆娘,哪个女娃子嫁了你,享福的很。” 杨幺娃的大哥说,“就是,这席面弄得好吃,特别那个橘子鱼丸,一气鼓整多了烧肥肠闷着了,吃一块橘子鱼丸,嘿安逸。” 还有人问李良这手艺在哪学的,以前怎么怎么不知道你会做菜? 李良笑着回答,煮饭多简单啊,看一看就会了,而且书上也有写,只要用心就能做好。 李良也只能这么装13,没办法啊,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就会做席了? 等到第二轮吃完,人散的七七八八,街上又来了几个人,勉强凑了一桌,流水席就是来者不拒,李良把厨房里剩的菜都端了上来,差不多应付下来,再看几个灶台的锅里,大部分都干净了,就剩下些炸小鱼,还有些臊子。 之前备的料几乎全用光,看着换下来的盘盘碗碗,阿婆啐了一口道:“真是猪变的,哪里这么能吃!” 阿婆倒不是真的骂人,而是心疼钱,这台席面做下来,只算肉和菜,还有买的烟酒糖果,花费将近两百块,要是地头挖不出金子那真是血亏。 李良笑了笑,安慰阿婆道:“咱们席面做的有派头,老天爷也会保佑咱们地里多出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话阿婆爱听,点了点头连声应是,李良想着大家忙活了一中午,除了阿爷招呼客人吃了点,李二丫和小孩子一桌吃过了,他和阿婆还有二嬢都还空着肚子,就把剩下的苕粉做成盒子粉让阿婆和二嬢吃,他自己则端着炸小鱼去了堂屋准备随便对付两口。 只是进了堂屋,李良见李二丫一个人坐在墙角低着脑袋闷闷不乐的。 看见李良走过来,李二丫抬起头似乎想露出一点笑容,可小脸皱在一起比哭还难看,“阿锅。” 李良走过去摸了摸李二丫脑袋,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不和其他小孩儿去玩?” 李二丫摇摇头,李良又问为什么不高兴啊,这一次二丫头连头都不摇,只是低着头不吭声,李良还要问,小丫头居然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这可让李良的心都揪了起来,他可是很稀罕这丫头的,这可是上辈子除开阿爷阿婆外,唯独那三个半对他有真心真意的人。 李良帮小丫头抹了抹眼泪,道:“二丫别哭了,有什么事情告诉阿锅,阿锅一定帮你。” 小丫头忍不住一下扑到李良怀里,哭的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吸吸怂怂道出原委。 原来这半年来二爸和二嬢两口子经常吵架,有的时候还动手,农村里过日子磕磕绊绊很正常,其实这都不算啥,可二丫说前段时间有一次二爸二嬢吵架后,二爸气的连连咳嗽,最后还呕出血来,可二爸两口子再三嘱咐李二丫,让她别往外说,特别是不能告诉阿爷阿婆。 听到李二丫伤心难过的原委,李良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他发现自己完全把二爸的事情给忽略了。 李良其实对他二爸的记忆十分模糊,就和他爸一样,由于离开的太早,在李良的记忆中就像是一个符号专门代指着这样两个人。 不过大致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二爸早年间背石头伤了肺,得了痨病也就是肺结核,后面虽然治好了,可精气神和气力远不如前,加上他不忌烟酒就成了老肺病。 这些年二爸过得不如意,他觉得自己干不了重活像个废人,成天借酒消愁,后来死于肺结核复发,但不是91死的,而是92年年底才去世,从复发到去世,这中间好像拖了挺长时间。 其实山里这种情况不少,就像村头那个走铁索桥滚了河的杨百翰,他当时摔断了几根肋骨,又呛水的了急性肺炎,本来不算啥大问题,可没钱治病就躺在家里,一直拖到今年三个月份的时候去世了。 李良记不清二爸是什么时候肺结核复发的,可现在咳嗽呕出血来,说明多半已经复发,可他们两口子还瞒着,钱固然是一方面,可更重要的原因怕是二爸心力憔悴,萌生了死念啊。 李良不由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事得赶紧处理,哪怕眼下自家地头要开挖了,也耽搁不得,他重活一回,怎么可能让阿爷阿婆时隔十多年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让第二丫这么小就没了老汉儿(川话父亲的意思)。 打定主意,李良轻拍了下二丫头的脑袋,道:“别哭啦,都哭成小花猫了,没啥大不了的,阿锅现在就和阿爷去石头寨把你老汉儿接来,然后连夜送去江阳看病。二丫放心,阿锅肯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老汉儿,以后也尽量让你老汉儿和你妈不再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