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登门（改）
“同志，停步！” 李良晃悠悠的走到635所在的沟子口，站岗的士兵将他拦了下来，这是正常操作，李良也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身前的士兵，李良提了提手上的老母鸡，鸡蛋等物什，笑着道：“我来找人的。” “请问你找谁？” “找我妈。” “你母亲姓名？” 这都是例行的询问，635现在还是比较封闭的研究所，尽管沟子里的空间很大，不仅有研究院，家属生活区，子弟校等等，可外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只是等李良说出母亲秦岚的名字，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士兵脸色明显有些古怪，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例行进行了登记，便开了路条让李良进去，还顺带给李良指了指路。 李良上辈子来过好多次635，对里面也算的上是轻车熟路，不多时就走到了生活区这边，这里是联排的住宿楼，大部分是老式的筒子楼，一层住着十来户，共用一个公共厕所。只有最后两栋是近似后世的住房，一层两户人家，都是独门独户，当中一栋是二室一厅一卫，另一栋则是三室两厅一卫。 陈克用就住在三室两厅一卫那栋楼里面，如果李良没记错，如今的陈克用应该已经是635研究院的副院长之一，同时还兼任院D.委.S.纪，算是635的二把手，说一声位高权重绝不为过。 635是华航工业集团下属的研究院，工作人员加上家属可是好几千人，李良不清楚陈克用现在什么级别，但想来正处级是有的，毕竟陈克用退休的时候可是正厅级。 以陈克用的身份，对于眼下李良来说天大一样的事情，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想要帮二爸治病，来找陈克用帮忙最管用。 走到十九栋二单元楼下，李良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那里就是母亲秦岚和陈克用的家，江阳那边有个三金四银的说法，所以635的一二把手都住在3楼，院长住的是301，陈克用自然住在302。 走到302门前，想着即将见到母亲秦岚，李良还是有些激动，上辈子和母亲疏离的太久，等到母亲陪在身边的时候，母亲都快五十岁了，芳华不在，容颜已老。 如今，母亲才三十五岁，陈克用也才四十多岁，李良上辈子没面对过这个年纪的他们，也不知道见面时候该用怎样的态度，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李良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就听到门内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很轻很快，随即门被打开，李良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光头小娃娃昂着头看向他，奶声奶气的道：“你找谁？” 看着身前的小娃娃，李良哪里会不知道这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陈泽涛，上辈子这家伙刚和李良见面时可落了李良不少面子，不过终究心眼不坏，最后还是能认下李良这个大哥，哪怕李良落魄了，逢年过节都会看望送礼，李良找他办什么事情也爽快。 过往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如幻灯片一般闪现，让李良一时怔住了。眼见李良不吭声，小屁孩儿仔细看了李良几眼，然后朝着屋里跑去，边跑边喊：“妈妈快来啊，门外来了个不说话的怪人。” “哪来的怪人，涛儿别这么没礼貌。” 秦岚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尽管已经三十多岁，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但岁月在她脸上尚未留下多少痕迹，身材也不显臃肿，看上去是个婉约而极富有女人味的妇人。 李良一眼就看到了秦岚，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纪的母亲，眼角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心里很是激动。 “就是怪人嘛。” 陈泽涛不接受批评，嘟囔着小嘴，秦岚也没再说他，只转头看向门外，可这一眼看过去，秦岚就惊住了，随即快步走到门前，眼中的惊色越显，当中还夹杂着欣喜以及一丝惧意。 李良能读懂母亲眼中的神色，他知道母亲见到自己是惊喜的，可也害怕自己受了阿爷阿婆的影响，对她怨恨，突然找上门来是要闹事，她害怕原本安宁的生活被打破，毕竟母亲嫁给陈克用已经十来年，和陈克用都有两个孩子了。 “良儿，你怎么突然会来，你...” 心中矛盾复杂的秦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出的话也有些不得体，似乎不希望李良来一般，可李良也不在乎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眼泪从湿润的眼眶中流下，只道：“妈。” 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李良知道母亲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 其实秦岚自从跟了陈克用后，并非没去看过李良，最初李良在镇上读小学，秦岚去看过好多次，可每一次都被小李良骂走，后来秦岚就不敢再出现在李良面前，她害怕自己的儿子用肮脏恶毒的语言戳她的心窝子，可她依旧念着李良，总会不时的去镇上远远的看着李良，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喊着李良的名字，期望有一天李良能重新认她，能叫她一声妈妈，她绝没有想到这一天就这般突如其来的降临。 秦岚再控制不住自己，翻涌着泪花一把抱住李良，直道：“我的儿子，好儿子。” 母子重新相认，本是温馨的，李良也难以控制自己，眼角泪珠滑落，可有人不高兴啊，陈泽涛这臭小子眼见自己妈妈和怪人抱一起，再听妈妈喊怪人儿子，当即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跑过来，用小拳头打李良：“坏人，抢我妈妈的坏人，把妈妈还给我。” 李良消受着陈泽涛的小拳头，心头觉得好笑，算起来怎么说也是你小子和陈珂芸那傻妞儿把我妈抢走了，你还给我发脾气？不过李良自然不会和这臭小子计较，只是收住了眼泪，童心大发的对着陈泽涛做了个鬼脸。 这一下陈泽涛哭的更凶了，几乎一栋楼都能听见，旁边301的门打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姐伸出头来，看着门前这一幕，一脸的惊讶。 秦岚看到隔壁大姐，不由松开了李良，然后抹了抹眼泪对着那大姐道：“王姐，这是我儿子李良，他今天来看我，涛儿还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这位隔壁大姐李良也是认识的，知道她是现任635院长蒋云峰的妻子，王秀英。 “说什么见笑，你儿子能来看你是天大的好事。” 王秀英是自来熟的性格，说着就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李良，夸道：“小伙子长得挺好，只看样貌就能进我们单位。” 这话听得李良一脸懵逼，这咋两句话就要扯到进单位？就李良这初中毕业的水准，进635研究院？哪怕是勤杂工都不够格吧，不是说研究院里连扫地的都会看图纸吗？ 秦岚笑着回道：“都是还没定的事情，做不得数，不过你们家老幺能行的，我昨天听克用说了几句，已经上会讨论过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李良有些明白过来，王秀英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挺有出息，就老幺蒋凯是个混子，这家伙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成天游手好闲，惹了不少事情，差点就进了监狱，王秀英两口子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只能开后门把蒋凯弄进了635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上辈子李良和蒋凯还挺熟，知道那家伙就是个一心想发财的人精，还和他还合伙洗过几次沙，有亏有赚，交情不算多好，只是等李良落魄后，两人的来往就少了，人的确有那么些势利，可十几二十年后的社会不就那样么。 听着母亲和王秀英说话的意思，敢情母亲是想把自己也弄进635，他上辈子还真没听过这事，不过想来应该不假，母亲一直在为自己打算，可惜自己后来进了少管所，这事估计就不了了之。 秦岚和王秀英说了几句话，王秀英就回去了，秦岚随即将李良拉进屋里，陈泽涛在另一边拉着秦岚的裙子，就差贴在秦岚身上，小家伙是真怕自己妈妈被李良抢走。 李良也不和小家伙计较，在屋里看了一圈，这边的房子他上辈子来的次数不算少，感觉和十几年后没什么大的差别，也就电视机，冰箱，电话这些家电是老式的，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尽管这辈子是第一次来，可眼下只有母亲和陈泽涛在家，他也没什么拘束，就把买的东西拾掇起来。 先把两只鸡关在厕所，然后把买的鸡蛋和牛肉放进冰箱，又把买的糖糕交给母亲让她给陈泽涛吃。 秦岚看着李良这样轻车熟路的在家里收拾，心里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她打心眼里感觉到了李良跟她的亲近，“来看妈妈还买什么东西啊，真是的。” 秦岚说的是普通话，口音中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软糯，特别好听，会让人觉得温暖。 秦岚本是江南常州人，祖上原本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只是后来败落了，有个叔叔在江阳，当初动荡岁月刚开始，秦岚的父母为怕她受到波及，就急急的将秦岚送到了江阳，托她叔叔照顾，只可惜家里人最终还是没能撑过那段艰苦的岁月，父母亲人都过世了，就连江阳的叔叔也在动荡岁月开始几年后去世，秦岚被下到这大山里当知青，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李良很喜欢和母亲说话，更喜欢母亲的声音，那本是他童年记忆中最温暖的声音，可惜后来缺失了，幸运的是重活一世，李良能早早的回到这声音的身边，他觉得很开心，心里也很暖。 秦岚说着话，又看向小儿子，见小鬼头一脸闷闷不乐，她拿出一块糖糕递给陈泽涛，“这个是你哥哥李良，以后你和姐姐都要叫他大哥，这是你大哥给你买的糕点，吃吧。” “哼！” 陈泽涛扭过头一点不领情，李良正好收拾的差不多，拿着专门给小家伙买的人偶走了过来，递给小鬼头：“镇上没什么好东西，大哥就给你买了个人偶，你拿着玩吧。” 陈泽涛看了眼李良手上的孙悟空人偶，显然有些意动，没办法，他们这一代孩子都是看着86版西游记长大的，哪怕陈泽涛现在才3岁，也对孙猴子喜欢的很。 只是这小鬼头有些定力，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后，他还是选择要妈妈，不要猴子人偶，所以瞪着李良道：“你是要抢我妈妈的坏人，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说着，小鬼头一把拍掉递到身前的人偶，小玩意儿掉在了地上，李良倒是不以为意，捡起来放在茶几上，秦岚却生气了，站起身严厉道：“陈泽涛，给我站起来！” 小鬼头屁股就像安了弹簧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秦岚随即指着李良，对陈泽涛道：“妈妈已经说了，这是你大哥李良，他也是妈妈的孩子，他和你还有你姐姐一样，都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现在就对他道歉，他不是什么坏人，他是你大哥，喊大哥！” 李良上辈子就很清楚自己母亲对陈珂芸和陈泽涛两姐弟的管教那是十分严厉的，别看母亲性子温婉，说话也温柔，可一到儿女的管教问题上，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如同后世的那些‘虎妈’一般，甚至还要严苛，起坐卧行都要有个模样，说话待人更是礼字当先，至于学习什么的更不用说，这或许与母亲的出身有关系。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珂芸那真是被管成了傻妞儿，刻板无趣的很，直到快三十岁，经历了很多事情，这傻妞儿才在李良眼中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至于陈泽涛这小子也一样，不过男孩子比较叛逆，上了高中后这臭小子居然数次离家出走，后来有一次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还跑来找过李良，李良好心收留了他几天，还给了臭小子一些钱，没想到这家伙被抓回家后，居然顺嘴就把李良卖了，就为这事儿，母亲一个多月都没理李良，吓得李良再不敢包庇陈泽涛。 看着母亲管教陈泽涛，李良可不敢吭声，只是心里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些庆幸，要是从小被母亲这样管教，那童年该怎样的灰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