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饥荒（12）
“五爷，是哪个县啊？”李大柱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五爷摇头，猜测道：“应该是郫县或者金水县，过去看看再说吧。” 这个年代，大家都很少出门，对外面的事情了解有限，就算是老五爷也不太清楚自己等人究竟到哪儿了。 “嗯，等明天过去看看。”李大柱几人闻言也不再问，低头开始吃饭。 因为是晚间，不需要赶路，所以大家做的饭食也不多，只是让人随意填填肚子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吃的也很满足，包括那几个姓王的小丫头，她们现在有‘活’干了，有活干就有饭吃，能活下去了。 …… 一夜安歇，第二天清晨，大家又随意煮了些饭食便继续赶路。 现在是去人家县城里看看，所以李家人就沿着官道走，途径几个村子，没那么荒，却也都没人。 想想也是，现在情况下，村子里是不敢住人的，毕竟那么多难民往这边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都是城里有亲戚的，就去亲戚家，城里没亲戚的，也收拾一下东西，装成难民跟着别人逃难。 如此，李家人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直行到下午，才看到前方县城的影子。 郫县。 这里的确是个活县城，城里依然有人。 不过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反而和之前经过的几个地方一样寂静，只有几个衙役模样的人守在城门口。 李家人对此状况明显有些茫然，捂着鼻子经过城外一个堆着饿毙尸体的大坑，小心翼翼的往城门处走。 “嘿，别过来了！别过来了你们！” 城门处几个衙役见到有人来，立刻就吆喝了起来，同时压着腰刀往这边来。 “几位官爷。”老五爷不明白状况，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作了个揖道：“我们是那边清水县的，今年大荒，来贵地讨个活路，请几位官爷行行好，让我们进城吧。” “不收不收！” 这几个衙役根本不看李家众人脸上的凄惶，摆摆手不耐烦的道：“到处都是逃难的，城里已经容不下人了，你们去别处吧。” “这…”老五爷听对方说的这么果决，一时不知该怎么求，稍微犹豫了一下，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几位官爷行行好吧，我们都是好人家，拖家带口的，还有孩子在呢。” “行行好吧官爷。” 后面其他人见状也都过来磕头，还偷偷掐了自己孩子一把，把孩子们掐的哇哇大哭，一时间看起来悲戚不已。 安小泉暗道高明，也顺手掐了李小丫一把。 李小丫：？？？ “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几个衙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呛喨一声将腰刀抽了出来，面色凶悍的威胁道：“跟你们说了这里不收人，说不收就不收，再闹信不信我叫人来打？到时候打死了，一个个都老实的去那边坑里趴着！” 他伸手指了指刚才众人路过的那个大坑，脸上威胁之意甚浓。 “……” 李家人闻言顿时都被吓住了，互相看了一眼，一时没人敢再说话，只剩下被掐哭的孩子还在哇哇哭着。 “官…官爷。” 最后还是老五爷说话了，他起身稍微后退了两步，又作了个揖问道：“官爷别恼，我们没有要闹事儿的意思，既然这里不收人，那我们也就不进去了，不过该往哪儿去？还请给指条活路。” “哼。”听老五爷说不进城，衙役们脸色稍缓，轻轻哼了一声道：“去皖州吧，咱们这边太乱，朝廷已经不管了，听说皖州那里派了粮，你们早去早有。” “皖州啊。”老五爷闻言叹了一声，再次作揖道谢道：“谢谢官爷了。” “好了，赶紧走吧，别在此处停留。”衙役们也无意多说，摆摆手道：“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傍晚还在这边看见你们，我就让兄弟们动手了。” “好的官爷，我们这就离开。”老五爷弯了弯腰，朝身后众人示意了一下，纷纷起身，往别处行去。 “五爷，怎么办啊？” 走了一段，离县城稍远了些，石头叔几人又聚在老五爷身边焦虑的问道：“咱们真就这么走了？那个县城里明显是能养活人的。” 虽然因为有安小泉在，他们路上能找到些吃食，但一直漂浮不定也总不是个办法，想尽快寻个可靠的办法。 “不走能怎么办？”老五爷叹息，摇摇头道：“看他们那模样，咱们就算进了城，也没好日子过，反正现在有吃的，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再说吧。” “唉，也是。”石头叔几人想了想，也只能晦然叹气。 众人继续赶路，李大柱还过来问了安小泉一下，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事儿安小泉也没辙，他又不是神，什么事儿都能想出办法。 所以目前还是按老五爷说的，去其他地方寻寻活路比较好。 只是…活路没那么好寻的，接下来几天，李家人又到附近几个大县看了看，结果都没能进去。 有好心解释的，给他们说明了原因。 原来此处地界虽没大旱，却也受了波及，粮食收成很不好，确实容不下那么多人。 而且前段时间还有难民闹事，差点造成大乱，所以附近的县城里都安排了人驱赶这些难民，怕他们聚的多了控制不住。 如此状况，李家人也就死心了，再次整理行装往皖州方向行去，好在此地距离皖州已经不远，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以李家人现在的存粮，和安小泉寻找食物的能力，倒也不怕到不了。 就这样，又行了几天，路上也曾遇到过一些其他难民，不过防备之下并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李家人终于到达了皖州地界儿。 “啧，总算到了。” 时值中午，石头叔站在官道旁看了看路边立着的一块儿界碑，咂咂嘴有些感慨的道：“这边情况看起来的确比咱们好了许多，你看，那树都还绿着呢。” “的确好了不少。”老五爷点点头，有些忧虑的道：“希望这边能够落脚吧，都漂了一个多月了，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就没法活了。” “希望吧。”石头叔点头，也有些忧虑起来。 大家稍微休息了一阵，煮了些饭，便沿着官道行走了起来。 到暮落时分，前面出现一座关城。 平原关。 因为地处皖州边界，朝廷特意在这里建了关卡。 只不过因为地处平原，很少发生战乱，这里平时并没什么用，现在豫州大荒，倒是被朝廷用起来了。 用来阻挡灾民。 “官爷，官爷，放我们进去吧。” “给点儿粮食吃吧，随便给点。” “不是说皖州派了粮吗？粮呢？是不是被你们这些狗官给贪墨了？” 平原关下，灾民遍地，粗数便数万之多，彼此怨声载道，甚至对着城上的士兵叫骂。 老五爷看到这等乱像，没敢太靠近，让李家人在城外稍远处一个树林停下。 “老五爷，这什么阵仗？朝廷怎么不管难民啊？”李石头远远看着紧闭的城门，面色有些惶然的问道。 “怕是管不过来吧。”老五爷叹息，皱眉想了想道：“去，把咱们的粮食藏好，别被其他人发现了，这么多人，闹起来我们挡不住。” “行。”李石头点头，立刻带着俩人往板车旁去了。 收拾了一下东西，因为怕惹上什么麻烦，李家人一直没敢往人堆里去，只在树林边远远望着平原关。 此时已是暮落，城下的人骂累了，也稍微消停了下来，便在这时，城门突然嗡嗡一下，缓缓打开了来。 看城门开了，城门口围着的众人立刻就往前涌。 却不曾想，数百甲士拿着明晃晃的刀剑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人就推，推不动就直接砍，同时口中整整齐齐的吆喝着。 “将军出行！庶民退避！” “将军出行！庶民退避！” 这些士兵真实战斗力如何，人们并不知晓，不过对上面前这些饿了好些天的难民却还是非常轻松的，再加上一直声威赫赫的喊着口号，很快就把城门处的难民给震慑住了。 “将军啊，给发点粮吧，咱们都饿了三天了。” “将军，救救我吧，我愿意给你当媳妇儿。” “爹，你咋啦？爹，你醒醒啊。” 灾民们不敢靠近这些士兵，却纷纷跪在不远处哀求着，还有刚才被砍到的人哭喊声。 拿着士兵却不为所动，结成粗糙的阵势，防备这些难民的袭击，同时后面城门处又有人马走出，是几匹马拉着一个大木架子，大木架子上站着一个人。 “都静一下，静一下！听我说话！” 木架上是个中年人，个子挺高，身材有些虚胖，穿着铠甲明艳艳的，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模样。 他扯着嗓子吼了几声，却压不住难民的声，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朝下面人示意。 “肃静！听将军讲话！” “肃静！听将军讲话！” 又一阵士兵的齐吼，一遍又一遍，终于把难民们的声音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