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岁月 第四十二章 结义
几个人抬着胡友德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木头搭成的台子上。 死囚的死尸大多遗弃荒野,荒漠草原有的是秃鹫野狼猛兽,这些野兽很快就将尸体吃光,荒野是死囚的天然葬场。 雷少轩自然不能让胡友德弃尸荒野,搭起台子将胡友德火花。 胡友德并非死囚,对于这位忠肝义胆的仆人,死囚营的军士充满敬意,雷少轩要将胡友德的尸体火化,军士门没有人为难他们。 火堆旁,袁文伯张青胖姑和三十六营帐里的其他人围坐着,此外,还有些与胡友德熟悉者,甚至有几个曾与雷少轩对刀的军士过来行礼。 他们自发过来,浊世茫茫,能有幸遇见一位忠义之士,实属不易,与其相识,与有荣焉。乱世求生,绝境挣扎,多少人还能保持本心本性? 熊熊大火,将胡友德的尸体逐渐烧成灰烬。 雷少轩感到,这大火似乎将自己心里深处的某些东西也点燃了,如同雷少轩自己也被这烈火中燃烧了一遍,火光中,雷少轩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飘渺而又虚幻,如风如雾,那么虚弱。 忽然,雷少轩心头一惊,猛然想起在宏觉寺和尚给的一道偈语:遇坡而葬。这道偈语不是为自己的,而是胡友德的,胡友德注定死于落龙坡。 雷少轩不由心里悚然,不由感到生命的莫测,天机之渺渺。天道之下,人如蝼蚁般弱小,一切都被神秘的命运操控而无法挣脱。 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上雷少轩心头。 师傅?雷少轩问道:一条命,值多少钱? 乱世中,不值钱,死囚营每天死人。袁文伯随口道。 雷少轩悲痛道:那年,胡叔叔小儿患病,当时胡友德受伤未痊愈,无力挣钱,被迫要卖房卖女救儿。母亲给了他十两银两治病,外祖父还让他来府中看守大门,成为府中仆人。他的命其实是十两银子买来的,可如能让他活过来,我愿意倾我所有。 到底一条人命值多少钱?雷少轩喃喃道,能衡量吗? 师傅,每次杀人,我没丝毫难受的感觉。人命明明脆弱卑微,可是如今我心里怎么这么难过,啊......啊......雷少轩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袁文伯劝道:天道下皆蝼蚁,边关连年战争,死伤无数,白骨累累,谁也不把人命当回事。 袁文伯语气一转,道:但是对每个人自己来说,岂不闻‘人命关天’?不要拿天道之眼看身边人命,比如胡友德于你,重于天,然而你杀的每一个人对其妻儿,又何尝不是重于天?因此,你以后善待身边之人,万不可视人命如草芥,除非不得已,不可擅杀,更不要以杀止杀,不要以杀解决是非对错善恶等问题。尤其你出身死囚营,以杀求生,更应珍惜性命。 往日,袁文伯的话,往往让雷少轩觉得啰嗦,有时不免心里暗暗嗤之以鼻。今天的话,让雷少轩心头一凛,是啊,杀能解决问题吗? 茫茫草原,绿色延绵到天际,五颜六色的野花,星星点点,点缀着草原,碧空万里,白云垂落,鹰击长空。 落龙坡上,三十六营帐里的五个人站立着。 雷少轩将装有胡友德骨灰的坛子放进一个土坑,一把土一把土将土坑填满,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堆起了一个坟头,五个人采集了许多的花,洒在了坟头上。 雷少轩跪在胡友德的坟墓前,久久不愿起身,他依然无法从悲痛中缓过来,他后悔痛恨自己没有紧紧跟着胡友德。 坟墓埋葬着胡友德。望着这个小小的土包,雷少轩知道,这个坟墓也将过去的自己埋葬了。 雷少轩胡思乱想着,脑子一片茫然和彷徨。 雷少爷,耶律青石来到雷少轩身边,缓缓说道,我打听过了,设陷阱射杀你的是胡人死囚营的四个军士。 为什么?雷少轩有些奇怪地问,死囚历来只跟死囚打,什么时候军士会针对一个死囚设置陷阱?在军士眼里,死囚根本毫无价值。 你武功太高,太多死囚死于你手,耶律青石道,胡人死囚营营管觉得没面子,出动了四个军士,装扮成死囚要取你性命。 曹傲然在旁边插嘴道:这种事很常见。前几年,胡人一个造反的百夫长被发配死囚营。此人武艺高强,勇冠三军,死囚营无人能敌,西北军死囚营营管一样出动了军士假扮死囚,围杀此人。 雷少轩脸色煞白,他想起了袁文伯的话和自己战前的隐隐不安。 雷少爷,罗浩小心翼翼地的看着雷少轩说道,不是我们不跟着你们,是跟不上。 雷少轩恶狠狠地说:你是怪我冲得太快了? 罗浩一哆嗦,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胡人盯上了你,你今后要小心了。曹傲然说道。 曹傲然正色道:你若死了,我等在死囚营多死与共。 耶律青石道:好。 既然如此,咱们今日结拜兄弟。雷少轩道。 一行人,跪在胡友德坟前,拈土为香,一起发誓。 我等六人耶律青石曹傲然沈小宝凌军罗浩雷少轩虽然异姓,今日此时结拜为兄弟,在胡大哥坟前起誓,既结为兄弟,必同生死共患难齐富贵。皇天厚土为证:如忘恩负义,神厌鬼弃天地共灭。 终于能排小六前头了,罗浩洋洋得意地说,每次都被小六责骂,小六,叫声四哥来我听听。 雷少轩听罢,看着罗浩:是小声叫还是大声叫?现在叫还是一会再叫?眼睛直直看着他。 罗浩脸煞白,赶紧摇摇头:什么时候都行,什么时候都行啊,要不没人的时候再叫吧。 打!雷少轩吐出一个字。 大家早就知道雷少轩的习惯,一拥而上,一阵拳打脚踢,罗浩哀嚎:都结拜兄弟了,怎么还打? 大家哄笑起来。 小白脸,咱们既然是兄弟了,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罗浩问凌军。 都说了,不问过去。凌军摆摆手道。 刚才是不能问,现在是兄弟了,当然可以问。不过你也可以不说,只是不说,当哥哥的小揍弟弟一顿,也是应有之义吧。沈小宝靠了过来。 我说我说不行吗?其实也没有什么。凌军道,我跟邻居的姐姐好上了,没曾想她其实另有相好,而且被病重的丈夫看见,没奈何只能任丈夫重病而死,却陷害于我,结果我就倒霉了。 大家闻言都愣住了,紧接哈哈大笑起来,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倒霉蛋了。 看着满脸通红的凌军,沈小宝打趣:亲嘴上床了没有?滋味如何?柔软不? 哥哥,你真是小白脸!过来跟姐姐亲个嘴。罗浩尖着声音说,逗得大家前仰后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