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迫旨发兵
金汤城头,唐军统帅段时棨与刘文秀,看到清军与顺军的大部队,这般灰溜溜地分头远撤离去,二人皆是一脸欢喜无尽。 “哼,还是李大人预料得准哪,知道这帮混蛋在攻城战败之后,定是再无战心,他们的主力部队,定要准备后撤返回了。真没想到,李大人在千里之外,却是预料得这般精确,倒是令刘某万分叹服。”刘文秀手拍雉堞,一脸快意地说道。 “那是,唐王之智谋远见,世所罕及,他能这般庙算于心,倒并不让本帅奇怪。毕竟,三十余万敌军,每日里所要消耗的粮草,乃是极为惊人的程度。而我军已在这宣府之地坚壁清野,整个宣府北路,有如用发篦梳过一般,那叫一个干净!敌军想要就地筹粮,自是极难。而他们纵想千里运粮,这路途迁远,人力物物消耗极大,又岂可长久乎。他们的主力部队,若不趁机退去,复能何回呢?”段时棨一脸冷笑,又说道:“不过么,敌军主力虽撤,但他们自是不会甘心,不可能前功尽弃,他们一定会再留下相当的兵力,围堵于我金汤城外,以防我军突围撤走。他们这般用心,倒是良苦得紧哪。” “是啊,看城外的敌军,其兵马数量,倒是依旧有十余万之多。现在的敌军,攻城不足,防备我等突围,倒还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这般举动,其实也是在李大人预料之中,更可说是正好中了李大人之计呢。”刘文秀哂笑道。 “嗯,李大人信中已说了,敌军纵然主力撤走,但恐怕至少还要留下十余万兵力防备我军突围。我军则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继续坚守城池,牢牢拖住外面围城的敌军兵马。反正我金汤城中积粮充足,正好可以耐心地与敌军周旋。我军能在宣府北路拖住之十余万敌军,却也可以为我军从山东南下,去消灭弘光伪朝廷,夺取整个江南创造有利条件。李大人的这般妙算,流寇与鞑虏怕是不知道自已其实是正中下怀呢。以本将看来,也许再过一段短短的时间后,我军那已在山东编练好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就要开始南下行动了吧。”段时棨一脸深思之状,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城墙上的青砖。 他说得没错,现在西北之地战事稍歇,但在山东南部,却是一片繁忙的备战景象。 到现在为止,唐军新组建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在经过了数个月的紧张训练之后,各类军械器具粮草之类皆已准备完善,李啸随即下令,第六镇从登州调往单县铁龙城,第七镇从登州调往山东安东卫,各各齐集待命。 这两镇齐装满员,精锐强悍的新建兵马,他们的第一个要消灭的目标,便是统兵据守于南直隶的徐州府与淮安府两地的刘良佐部。 此时的刘良佐,被弘光伪朝封为广昌伯,授淮徐总兵衔,拥兵十万,正驻守在徐州与淮安一带,可谓志得意满,实力雄厚。 而地处南直隶与山东交境之地,正好挡道唐军南下的他,自然也就成了李啸的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待到两镇兵马汇集当地,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后,李啸下令,着第六镇兵马从单县铁龙城出发,取丰县、沛县、然后全军过黄河,直取徐州城。 而第七镇的行军方向,则是更为出其不意,按李啸的安排,全军不走陆路,而是从安东卫登上水师船只,从海路径直南下,到哈喇港登陆,然后全军西进,先后攻下喻口镇、马逻乡、苏咀口等要地,最终径自直抵向淮安府城。 在正式完成军队调动与安排后,李啸下令军队立即出发,然后前往济南行宫,向重兴皇帝朱慈烺,提出讨伐弘光伪朝的提议,获取皇帝恩准的圣旨。 这时的重兴皇帝朱慈烺,正在后院花园游玩,他见到身着一袭华贵蟒袍,一副恭敬神色站立在自已面前的李啸,面上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天来,李啸调动军队,把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分别从登州调到鲁南边境的消息,他作为皇帝,自然亦是多有耳闻。只不过,当看到李啸这般正式穿着,手捧谏书地来到自已面前请他下旨,他的心下自然知道,李啸此番到来,到底是何用意。 在看完了李啸的请求向南用兵,消灭弘光伪朝廷的奏折之后,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下,更是十分不是滋味。 虽然弘光伪朝廷的存在,对自已这个大明皇帝来说,是件极其不爽的事情。但是,相比现在自已这个徒有虚名,全部朝政大权尽皆由李啸操控的傀儡皇帝,朱慈烺竟在心下,还隐隐有点羡慕自已这位肥胖如猪的堂伯呢。 他的这位堂伯,虽是手下军镇拥立,但相比他而言,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帝王权力,而朱慈粮这位崇祯的长子,大明王朝的法理继承人,却反而半点实权也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这般境遇的微妙对比,如何能不让年轻的皇帝耿耿于怀。 朱慈烺自被李啸从京城救出,随即在济南拥戴为帝,虽然一开始感觉自由而轻松,但这半年过去,这个现在已然十七岁的青年,开始从最初的懵懂状态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对李啸这样权倾天下专制一切的大权臣,已从开始的感激涕零万般依赖,渐渐地开始越来越心生龃龉,越来越不愿意一直生活在李啸的羽翼之下,而是想要有真实的权力,可以成为大明帝国的真实掌舵人。 至少,与那位肥胖如猪的堂伯相比,自已再不可成为一个表面尊荣,实则毫无实权,只能盖章签字的傀儡皇帝。 更何况,李啸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为由,不允许他随意上街游玩,这更让重兴后帝朱慈烺心头十分不快。这样的近乎被软禁的皇帝,更让朱慈烺在心下莫名地失落与悲凉。 当然,李啸曾在自已登基之后,向自已允诺过,等过个两年,自已将来到了十八岁,正式娶妻后,将开始向自已逐步交权,但他这番允诺,真的能兑现多少呢? 这个问题,时时萦绕在年轻的皇帝心中,让他在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之际,心头却是有说不出的惆怅与迷茫。 朱慈烺近乎直觉地认识到,如果李啸真的把弘光伪朝全部消灭了,那么,相比自已灾个傀儡皇帝,也许得到最大利益的,只能是李啸吧。 毕竟,到了那时,他的权势必将近一步扩充膨胀,那接下来,真的到了李啸把整个明朝的残余势力,全部消灭或整合到了他自已手下之后,自已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只怕也是没有必要存在了吧。 想到这一点,朱慈烺甚至感觉后背都有点发凉。 所以,现在弘光朝的存在,朱慈烺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得以制衡李啸的有效手段。断不能由着李啸轻易地把它给灭了。反正这弘光朝的存在与否,与自已这个傀儡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顶多是在名义上不好听罢了。 这样的感觉,虽然一直还只是处于朦胧状态,但依然让朱慈烺对李啸的进兵讨伐弘光的建议,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只是,自已这个名义上的傀儡皇帝,真的有能力与勇气,去拒绝大权在握军权独揽的李啸么? 皇帝正犹豫之际,李啸已忍不住开口禀报。 “皇上,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此为古今至理也。那弘光伪朝,不顾皇命,擅据南方,明为陛下之臣,暗则自谋自立,这般谋逆,至今已有近半年矣。其下所属地方,皇上竟然无法实际染指,官员任命,亦根本不加听从,他们这般猖狂作派,反逆之举,岂可任坐大而不加肃靖乎?这等宵小叛逆,微臣本欲立即派兵荡平,以正国本,以立法统,只不过,因先前流寇与鞑虏轮番侵边,山海关与宣府北路皆是频频告急,微臣才不得不暂缓讨逆,暂行怀柔之策,以全力应对北面之敌。但现在,山海关与宣府北路的守军,不负陛下厚望,连败敌军进攻,这些地方,都已暂时宁靖,不必多虑。故现在北边既宁,南边的宵小叛逆,岂可再容他们再作跳梁小丑!陛下,臣现已选练精兵,筹备周全,正可全力南下用兵讨逆,以诛叛臣去国贼。臣此番前来禀奏,正是要恭请圣旨,顺天应命,以天兵压顶之势,南下讨伐叛逆。微臣还望皇上立加恩准,许臣统兵疾进,以除不臣,以正国统。托陛下洪福,若果成功,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矣。” 听了李啸这番长长的话语,朱慈粮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着,要如何答复他方为合适。 他略一思忖,便笑道:“唐王为国操持,朕心甚慰。只是西北方宁,诸事粗安,现在就要立即用兵南下,唐王未免太过辛劳,用事也未免太过操切了么?” “非也。”李哪立即回道:“用兵之机,当在决断,现在我军西北挫败了流寇与鞑虏的联合攻势,士气大盛,兵精将锐,金汤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当可保无虞。趁此北边安宁之机,此为南下用兵之最好时机,安可轻易错过。况且,微臣既许报国,又岂会惮劳不往。还望皇上勿要犹豫,速下圣旨为要。” 望着李啸炯炯有神又充满了压迫力的目光,重兴皇帝朱慈烺,身体竟然没来由的一阵微颤。 他知道,李啸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已哪怕对他出征弘光朝廷再有不满,再有微词,也只能点头同意了。不然的话,李啸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而径自出兵的话,自已其实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股莫名的屈辱感从朱慈烺心头泛起,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却只能长叹一声回道:“爱卿这般操劳国事,不畏辛劳,真是大明江山百姓之福也。好吧,朕准了,爱卿可立即发兵南下,讨伐伪朝,诛除国贼,一统我大明天下,以正国本,以张纲目!” 李啸叩首长拜:“微臣遵命!但请皇上放心,侯臣捷报便是!” 随后,李啸令曹化淳王承恩等人,奉其口谕,手书讨逆檄文,广颁天下,咸与知闻。 其文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讨逆檄文 大明唐王,太子太师,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逆大元帅李,檄告天下文武官吏军民等知悉:本王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全国兵马,特颁讨逆檄文如下。 兹彼弘光伪监国,无视皇命,擅立伪朝,治世无道,奸邪高涨,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霄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洋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仁怨于朝,苛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本王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现已讨取圣旨,郊天祭地,领符纳命,建元周启,檄示布间,告庙兴师,克期进发。 我天兵出动,貔貅云集,共调集水陆官兵数百万员,直捣南京,克期必胜。长驱潞水,出铜鸵于荆棘,挥槊长车,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嚣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宜,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中原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王师,即督铁骑,亲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诛,若有生儒,精习兵法,夺拔痪谷,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量材优翟,无靳高爵厚封,起各省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单仕途;所催征粮谷,封储仓库,印信册籍,悉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王幸甚,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