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两个傻瓜
当你憎恨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必然也憎恨你， 当你爱上这个世界时，她对你的爱，不屑一顾。 达思吉带着乔巴远离岩屋，来到一处背风的僻静角落，他看着忐忑不安的驯鹿，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残忍的话，“乔巴，以后不要再给茉莉送吃的。” 乔巴显得有些消瘦的身体上是依然萌萌的小脸，他听到达思吉的话，连忙抬起头，“哎？为，为什么？” “为什么？”达思吉反问，“你说为什么？那些送给妹妹的食物，都是你自己饿着肚子省下的吧。” 乔巴两只小鹿蹄在身前交织，他低下头，“没，没有。”他下意识的慌乱否定着，自从‘大胃王’瓦尔波陛下外出后，餐桌上只有他和克罗马利蒙事务官两人用餐，甚至事务官忙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人，他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偷偷藏起一份带给茉莉，只好从每天定量的菜肴中省下一大部分给茉莉。 “好吧，你告诉我……这些‘好吃的’哪里来的？你自己做的？” “不，不是……”乔巴的头更低了，“对不起，我说谎了，是我省下的……”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什么，连忙抬起头，“不过，不用担心我哦，我是驯鹿，可以吃草，只要吃草也能吃饱肚子。”他拍了拍毛茸茸的肚子，用力吸足气，让他不显得干瘪，“你看，乔巴没事。” 达思吉依然冷着一张脸，他的心中泛起莫敏的情绪，那是一种感激和愧疚，混杂着少许厌恶的情感，他干巴巴的说道，“你……好久没吃过草了吧？”他直接揭穿了乔巴的谎话，这实在太容易了，小驯鹿根本不会撒谎，而他早在事务官几天前放他半天假期时，就发现了对方鬼祟的行为，为此更是观察了了许久，乔巴在给茉莉送完吃的后，的确试过吃草，可是已经习惯人类口味的他，没吃几口就吐了！ “嗯……。”小驯鹿在达思吉的眼神中第二次低下头。 “是因为吃了那么多陛下给与的美食，已经不习惯再去啃食那些干枯又酸涩的野草了么……”达思吉心中的厌恶不知为何更浓烈了一份，他发现一个事实。 当茉莉已经习惯那些美食后，当失去了乔巴的‘施舍’，也许茉莉也将吃不下任何东西……而自己更无力继续满足她那小小的，只是想吃点好东西的期望…… 无力和自责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而造成这一切正是乔巴…… 他以为他是谁！ 他可以保证给茉莉一辈子好吃的吗？！ 那些美食都来源于陛下的恩典，而这只小驯鹿无知的把陛下的恩典，当做自己应得的东西，随意分给别人！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这样！？ “不要随意把陛下对你的‘宠爱’随意‘糟践’。” 达思吉捏紧拳头，他努力让自己冷静起来，可似乎遇到与陛下或者茉莉相关的事，总是很难完全心平气和，他的语气中不由带上一丝嘲讽，“你只是在用陛下的善，做着自以为是的施舍，你根本不知道茉莉究竟需要什么！所以……请你不要靠近我妹妹！永远！” 乔巴呆愣，心中空落落的，“可是，我想让她开心啊，有人关心不是好事吗？”他不明白达思吉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做错了什么，“乔巴做错了吗，乔巴可以改……” “不，你改不了。”达思吉有些烦躁，“你不知道茉莉究竟需要什么。”他转身离开，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 两只小鹿蹄夹住达思吉的衣角，“我的可以……”乔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他倔强的看着茉莉的哥哥，当他知道那个浑身雪白的女孩像当初的‘雪男’一样，带着‘雪女’的称呼，被人嘲笑，被人嫌弃，被人恐惧着，却只能终日躲在没有阳光的房间内，想象着屋外的景色，等待着所谓的‘好吃的’时，他就决定一定要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她，让她像自己现在一样快乐。 一如瓦尔波陛下‘拯救’了他。 “我可以的……” 达思吉猛的拉着衣角，乔巴被拽到地上，依然没有松手，“陛下说，乔巴不比任何人差，我可以的。”小驯鹿才刚在人类社会生活几个月，还不懂得如何更好表达，他只是一味的诉说着自己的决心，他大叫起来，“我，我能让‘雪女’永远都开心！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 “告诉你？告诉一只……驯鹿？”达思吉嗤笑一声，有些失望，一个国家的人，都无法做到的事，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可以做到？！ 作为一只碰巧获得人类智慧的动物，果然再如何像人，也只是一根筋的野兽么，他发现自己竟然和‘它’计较了那么久，还观察了那么久，实在是蠢透了！ “好，我告诉你，只要你能治好茉莉的‘怕光症’，让我妹妹拥有和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肆意欢笑的权利……” 他说着，蹲下身，看着乔巴倔强却正在抽泣的脸，一字一顿，“那么……你说的‘雪，女’，就，会，幸，福。” 达思吉终于拉出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角，缓缓离开树林，他的声音遥遥传来，“这里是磁鼓王国，世界最顶尖的医生，医疗技术都在这里，他们都没有办法治好茉莉，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认清现实吧……驯鹿，别再给我妹妹虚假的幸福了。” 他远去的身影停顿下来，回头看着茫然的乔巴，“虽然不想说，但……我替茉莉谢谢你，只是……请不要再出现了，谢谢……”达思吉继续走着，直直走向大号角村。 “怕光症……磁鼓王国……”乔巴在树林里发呆了很久，天色越来越暗，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明亮起来，就连腹内的饥饿感也感觉不到了，乔巴晃晃悠悠着短小的身躯向磁鼓城堡跑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樱花花瓣。 他径直跑向克罗马利蒙事务官的办公处，推开木门，“克罗马利蒙大叔，我想做医生！” 克罗马利蒙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眼角，“是乔巴啊？”他歪过头，从一堆文件的缝隙中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身影，“为什么想做医生？”所有的政务和杂物都压在事务官的肩上，他已经很久没睡过4小时以上了，此时看着乔巴都需要微微眯着眼睛。 “因为，因为我有想要救治的人！”乔巴挺起小胸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一些，他等着事务官的拒绝，但这次他不会再退缩了，为了自己，也为了雪女…… “好啊，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也不错。” “我不会放弃的！不管你们怎么……”乔巴的小耳朵摇了摇，”哎？！大叔，你，你同意了？” “对啊，你愿意多学些东西，陛下回来后，知道了也会高兴吧。”事务官蓬松的爆炸头似乎也瘪了很多，他顿了顿，“既然如此，营养要跟上啊，明天起菜肴翻倍吧，好好学，但是别累坏身体。” “哎……？嗯，嗯！”乔巴有些迷迷糊糊，这么顺利吗？ “要是没事就出去吧，准备一下，明天会有人送你去我们磁鼓王国的国立医院，记得不要给医生们添麻烦。”克罗马利蒙挥挥手，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从外面给我关上门。” “啊……，哦，哦。”乔巴踮起脚尖，缓缓关上木门，站在门外，依旧不敢相信，自言自语，“好了，明天开始就能学医术了……？” 克罗马利蒙看着关上的木门，活动了一下几乎锈住的脖子，自木桌抽屉里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这算是今天最顺利的事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上面打了一个勾，随后小心折起，又放了回去，微微摇头，得意的轻笑起来，“呵呵，两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