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杀青(项锴加更)
天蒙蒙黑的时候,下起了小雪。 剧组转到大菊胡同,拍最后一组镜头。时间不早了,但没有一个人想停下,就像跑了42公里的马拉松,只剩最后的冲刺与冠军。 李沐、郑小龙等人也来了,见证杀青的一刻,然后一道去恰饭。 最后一组,也是全剧的最后一段。 在那个小布尔乔亚墙角,青藤已经掉光了叶子,留下一条条褐色的枝条挂在墙上。雪来的正好,缀了些颜色,不至于太枯萎。 灯光一照,柔柔的,缓缓的,寒冷又温暖。 葛尤裹着破棉袄,蜷在木头桩子上。刘贝从右侧入境,奇道:“大冷天干嘛呢?” “想点事儿。” 他用袖子扒拉下另一个桩子,一本正经,“坐。” 刘贝翻了个白眼坐下,红色的大衣格外显眼。 “我就想啊,秋梅姐平时没心没肺的,居然有法子让赵老师回心转意。赵老师平时为人师表,居然也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难怪书上说,这人啊,不在放荡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哟,那你是变坏还是变态?”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葛尤伸出一只手,用力挥动,“我对爱情的立场一直没变,就是白头偕老,至死不渝,差一秒我不干。” “那可不一定。人都是嘴上好听,真有个小你十岁盘正条顺的姑娘勾搭你,你能忍住不动心?” “忍不住。赏心悦目,美色当前,谁也不是圣人。但动心是一回事,做了又是另一回事,我真要娶了媳妇……” 葛尤笑了笑,“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这份责任吧。” “……” 细雪飘漫,一时无言。 刘贝托着腮帮子,歪头看他。 葛尤手足无措,嘿嘿嘿道,“我知道自个魅力大,泥足深陷我可不负责。” “德性!不过我真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表面不正经,实则靠得住。” “嗯,我也觉得你挺不错,表面浪里浪气,实则贤良淑德。” “……” 俩人对视一眼,莫名有点羞涩。 “好,下一场准备!” 一番忙活,赵宝钢点着一挂鞭,往门口一扔,噼里啪啦震天响。 俩人跑出门,站在门口,看看雪地上的鞭炮,看看飘雪的夜空。灯火昏黄,映着二人和身后的大杂院。 年终岁尾,天上人间。 摇臂慢慢升起,由近拉远,最后定格在一个全景镜头。 拍了很久,也站了很久,尤晓刚迟迟不愿喊停,末了才道:“好,过了。” 所有人都没动作,似乎还停留在刚才的场景,停留在半年来的一幕幕之中。 还是李沐稳,站出来拍拍手,“好了,大家准备准备,一会去吃饭。晓刚,你收个尾吧。” “《胡同人家》……” 尤晓刚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历时五个月八天,拍摄完成!” 轰! 全场欢呼。 ………… 真的是公款吃喝。 不仅剧组成员,连家属也可以带,甚至客串的演员能来的都来了。去年拍《便衣警察》,还没咋感受,就知道是部好剧。 但《胡同人家》,所有人都清楚,或许能成为一部载入史册的电视剧。前后两个阶段,历时半年,从不了解到了解,从敷衍到用心,每人都是一个故事。 吃的是酸菜白肉铜火锅,桌,菜肉流水般往上端,最后饭店都没货了,拿冻豆腐顶上。 酒水管够,每人都喝了点。 除了领导之外,许非被敬的酒最多。他来者不拒,末了也开始敬,还跟尤晓刚喝了一杯。 没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心里都明白。 “哥哥,我跟你喝一个。” 曹影抱着瓶汽水过来。 许非跟她碰了碰,笑道:“妮子表现不错,今儿得夸夸你,演戏有天赋,但回去还得好好上学。” “呜呜……” 不知是怕上学,还是怕分别,小姑娘开始抹眼泪。 “别哭别哭,过几天我接你来家玩。” “真的嘛?” “拉钩。” 打发走一个,相声队依次过来,每人聊了一会,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最后李老师,真拎着瓶啤酒,跟他干了一杯,言简意赅,“我去我朋友那里借住,春节前回家。” “那我们在节前把春装弄出来。” “阔以。” 一顿饭吃了好久,曹影的父母先顶不住,带着孩子告辞。跟着家远的也走了,人慢慢变少,许非坚持到了最后。 不知喝了多少,反正脑袋开始不清醒。 约莫十一点多,雪停了,北风愈寒。 “咣咣咣!” “咣咣咣!” 粗鲁的敲门声惊醒了百花胡同,张桂琴、张俪、吴小东披着衣服出来,哗啦一开门。 呼! 酒气熏天。 赵宝钢吃力的架着许非,“快快,搭把手!” 吴小东连忙接过来,“这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反正他最牛逼,老板都特么哭了。得,我走了。” “谢谢啊!” 几人把许非弄进正房,bia往床上一倒,跟坨屎一样。张桂琴摇头叹气,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就行。” “没事,我帮帮忙。” 张桂琴和张俪把某人摆正,脱掉鞋袜,又扒掉外套裤子。 脱裤子的时候老妈觉得不太对,扭头瞅瞅,那丫头连忙背过身,用热水投了条毛巾。 “怎么喝成这样子,还说自己酒量好?” 门口一只小可爱闪过,陈小旭竟也起来了,指着许非的毛裤乐,“这个花纹,他真是从小穿到大。” “你这是说我手艺没长进。” 张桂琴没好气道:“把那被拽过来。” 陈小旭遂把许老师一掀,从他身底下抽出棉被,扑了扑了给盖上。张俪拿着毛巾,不好意思却也在那儿给擦脸。 “呃……” 老妈觉得自己好多鱼,索性去厨房煮了碗醒酒汤。 白菜叶切小片,煮熟,再加盐、醋、姜末,趁热喝,又解酒又健胃。 老妈端着汤回来,唤道:“小非,小非,能起来么?” “唔……” 许非翻了个身,时而嘟囔,时而呻吟,已经无意识了。 张桂琴有点来气,道:“他同事也不是东西,哪有这么灌的?从来没见他醉成这样。” “我看大半是自己喝的。”陈小旭撇撇嘴。 “嗯?” “因为他高兴呀。” “因为他高兴呀。” 俩人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