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三 酒瓶炮和西瓜弹
一艘载重三千吨的大型飞剪船拥有四根桅杆，但采用煤炭作为收帆、吊运、起锚的辅助动力，仅仅需要四十五个人就能收拾的了，运输成本大为降低，是煤炭等低价值货物良好的运载工具，实际上，最近十年，来往于帝国海外行省的大吨位运输船都是飞剪船，羊毛、棉花等大体积、谷物煤炭矿石等大重量却低价值的货物，也只能采用飞剪船才适合。 鸿基港与槟城、南华、申京等地的运输可以用飞剪船，但与琼州之间的运输却不适合，琼州钢铁厂建设在海边，拥有高品质的铁矿，也是鸿基矿业最大的客户，每年要运输十五万吨到琼州。 飞剪船的速度对这类短距离运输没有意义，相反，因为产品本身就是煤炭，鸿基矿业一开始就提出用蒸汽动力船只，早年，鸿基矿业甚至建造无动力的趸船，由蒸汽拖船拖着去琼州，但是很快，联合船厂就拿出了三千吨级的蒸汽明轮船，这是联合船厂单独设计的，为了拥有合适的蒸汽动力，专门找到了帝国南洋动力院，设计船舶蒸汽机，也促进了南洋动力院在船舶动力上达到了帝国最先进的水平。 巨人蒸汽机一开始只有六百马力，但是随着设计和生产技术的进步，到了巨人丙型已经拥有了九百六十马力，而这也是猎豹号用的动力，而也是联合船厂的技术投入下，螺旋桨也取得明轮，成为了成熟的驱动方式，效率也远超明轮。 而联合船厂因为建造的都是大吨位的运输船，非常注重运输效率，他们发现，使用铁壳船比木壳船载重量也大的多，每二十米船长就多两百载重吨，因此大规模投入到了铁壳船的建造之中。而整体来说，联合船厂成熟的技术促成了它在与传统的海军造船厂的竞争中获胜，没有政策和人脉、资金优势，凭借技术，联合船厂直接就成功了。 帝国二十三年，猎豹号试航成功的消息传到了申京，没有出现‘挂上装甲浮不起来’、‘太沉跑不动’、‘螺旋桨容易掉落、影响风帆动力下的速度’，但即便是蒸汽铁甲舰的成功，海军高层依旧是死鸭子嘴硬，而李君华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把猎豹号调到申京，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击溃海军中某些老不死对蒸汽铁甲舰的误解，但结果就是，之后，海军改革进入了第二轮，从装备改革到编制改革，直指海军官僚们。 其实猎豹号也有不足，比如装甲直接固定在船壳上，因为无法隔绝金属与木头产生化学反应，导致木头更容易腐烂，船只自然使用不长。而因为螺旋桨就安置在舵片与船尾之间，影响速度也就罢了，关键是在风帆动力下，舵效应会降低，至于船轴密封等问题也是老问题，必须排水机整天开着，甚至海军还一度指责猎豹号比联合船厂造的民船漏水严重，这其实主要是木壳的缘故。 而无论是海岸警备队还是联合船厂，都希望在申京展示之中露脸，所以又对猎豹号改装，主要是火力和装甲方面的改装。 抵达申京之后，面对海军准备的两艘破商船，一手主导了这次项目的齐昌杰选择了拒绝，由联合船厂出面，直接买下了一艘报废拆解状态的三级战列舰当靶船，甚至还把这艘战舰的船舷加强到一级战列舰的层次。 首先是装甲测试，在改装中，联合船厂把猎豹号部分装甲换成了九十毫米装甲，这部分装甲位于中后部，是用来保护蒸汽机的，也是为了平衡前部弹药库带来的重心问题，九十毫米装甲外加三百毫米的柚木，挡住了帝国主力三十二磅短重炮的二十多次炮击，也出现了装甲松动情况，但不严重，齐昌杰甚至命令猎豹号贴近靶船，用三十二磅炮抵近射击，依旧没有打穿。 接下来就是开花弹测试，三十二磅开花弹拿猎豹号毫无作用，别说轮机舱的九十毫米装甲，就是炮甲板的四十五毫米装甲版都没用，一直到海军采用现役最重的六十八磅炮，发射的开花弹震落了几块装甲板。这使得海军气急败坏，要求用六十八磅实心炮弹炮击，直接被皇帝拒绝，原因很简单，帝国的对手没有这种火炮，英国最重的火炮四十二磅，还因为太重很少装备。 而齐昌杰则提议可以测试，但不能直接打猎豹号，后来经过测试，别说猎豹号，就是为海军铁甲巡航舰用的一百二十毫米装甲也只是勉强抗住。 铁甲舰的防御由此得到了证明，但铁甲舰的问题也很严重，那就是炮少，这是不可避免的，用了铁甲重心就高，别说三层火炮甲板，就是两层都不行，以后二十年，除了法国在地中海舰队用两层火炮甲板的铁甲舰，其余都是单层火炮甲板。 但火炮少并不意味着火力弱，正是为了展示火力，齐昌杰让联合船厂改造了猎豹号，把三十二磅短重炮变成了九十磅酒瓶炮。 而为了避免海军干扰，猎豹号上所有装备与海军都无关，就连三十二磅炮都是海岸警备队凑出来的，而九十磅酒瓶炮则是陆军军械局的产品，这是因为裕王西征获得了黑海周边的土地，让岸防火炮再次热了起来，西津岸防属于陆军，而陆军则需要一种射程远，大威力的火炮，既然可以发生开花弹，也可以发射实心炮弹。 后世一些人认为铁甲舰的发明与锡诺普海战中，俄罗斯海军用开花弹虐杀奥斯曼舰队有直接关系，而开花弹在当时影响力如何如何，实际这是错误的，开花弹其实运用很早，俄罗斯人用的好不是他们技术和战术多高明，纯粹是因为有莽夫的无畏，同时期的英国法国战舰上也用开花弹，只不过不会用于海战。 开花弹的问题很多，首要问题就是引信。开花弹的引信是就是个木管，里面是火药，用发射药产出的炮火点燃，发射出去，这在帝国陆军之中已经相当普遍，后来就连野战炮都用上了。这种引信可以用切割的方式设定时间，但很不准确。在潮湿的海上，引信很容易出问题。而开花弹要撞破船壳才能起爆，而撞击更是会让引信出问题。 而开花弹的威力也很是问题，首先，开花弹必须要用大口径的炮弹，因为装的是黑火药，弹体又是铁铸造的，弄不薄，要是火药少了，可能都炸不开，所以开花弹至少是十二磅起步，这是陆军标准，海军一般都用三十二磅以上的开花弹。 而开花弹只有在船体内部爆炸才能发挥大作用，问题是开花弹穿甲能力也不俗，九十磅炮的开花弹有六十磅之重，如果靠的近了，开花弹会穿两层船舷到另一侧爆炸，距离远了，可能一层都穿不了，在船舷外爆炸根本没有意义。 一开始，海军采用定时引信，即圆盘引信，海军用棉、麻纤维、纸等一层层的把火药包起来，最后一层是金属皮，上面按照燃烧速度设立五个点，每个点代表一秒，最迟五秒。但问题是海战都是动对动，距离根本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很难控制在只击穿一层船舷的距离上，锡诺普海战之中，俄罗斯人炸了两个多小时才成功，而两个小时就实心炮弹也足够覆灭敌军了，价格还便宜。 而开花弹准确度很差，里面装的是火药，并不稳固，还有注药口子，铁壳子也不均匀，导致开花弹实际就是一个偏心球，三十二磅的开花弹比两百磅的炮弹阻力还大，而且还打不远。 开花弹真正发挥威力还是到了拥有触发引信的线膛炮发明之后，可到那个时候，大家都有铁甲，采用开花弹依旧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用实心穿甲炮弹，而即便是触发引信一开始也很不稳定，所以在原本历史上，会把引信里装满沙子，把原来带有爆炸能力的炮弹当穿甲弹用，这也是大清海军炮弹里填沙子的由来。 所以说，帝国海军坚持线膛炮的触发引信的路线是正确的，虽然因为海军改革导致酒瓶炮一度盛行，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这条路线上来。 猎豹号测试到火力的时候就状况百出，九十磅酒瓶炮开花弹不爆炸，在船外爆炸非常普遍，三门火炮打了十几发，只成功了一次，效率低到令人发指。但实心炮弹表现不俗，一枚九十磅炮弹一打就是一个脸盆大小的洞，打在吃水线附近，根本遭不住，顺带手连测试用的装甲板都直接打了个粉碎，比之六十八磅炮要厉害很多。 而改变猎豹号火力孱弱印象的却是一种处于齐昌杰自己发明的炮弹被后来海军叫做铁西瓜弹，是用开花弹改造来的。齐昌杰发现，猎豹号上拥有六台蒸汽机（包括动力用、排气进气用的六马力蒸汽机和锚机、绞盘机），而这些蒸汽机完全可以驱动鼓风机，因此加装了一台小炼铁炉子，能把铁加热到一千八百摄氏度的铁水，后来的帝国海军战舰上都有专门的加热系统。 这些铁水被灌进开花弹的弹壳之中，只要稍稍等待三分钟，铁水表面就凝固，堵住灌入的口子。而炮弹就可以按照发射烧融弹的规章制度，先后用木头和湿泥盘作为阻隔物，把炮弹装进去。 这种灌入铁水的炮弹会在船壳上直接碎裂，飞溅的铁水几乎能点燃风帆战舰上的一切东西，样子很像是一个西瓜从高处落地摔的粉碎，所以被官兵叫做铁西瓜。铁西瓜有三个好处，其一是拥有相当的穿甲能力，对付一些普通商船乃至巡航舰，甚至可以穿了船壳点燃内部。其二是点火不容易扑灭。 其实在风帆时代，没有一艘舰船是没有挨过火烧的，打仗的时候，自家点燃自己的船也是经常事，所以船上常备沙子和湿润的破帆布用于灭火。可问题是，这类东西适合灭甲板上的火，而铁西瓜点燃的却是外侧船舷，沙子和水撒不上去，帆布盖不住。而铁西瓜是摧毁靶船的最佳船只，很快就被焚烧殆尽。 猎豹号不仅炮弹厉害，火炮同样先进，九十磅的酒瓶炮虽然口径大，但是实际上重量还比六十八磅炮小一些，而这种火炮仍然是铸造火炮。只不过是采用空心铸件办法铸造的新火炮。酒瓶炮虽然与其他火炮一样都是前窄后宽，但差别很大，尤其是炮口附近，收的特别厉害，很像是放倒的酒瓶，当然更像后世保龄球被击打的球瓶。 与其他火炮经验主义外加审美制造的火炮不同，酒瓶炮更为科学，陆军军械局把炮管上分段打眼，里面塞弹丸，然后试射，测试不同装药、距离不同的情况下，炮管能承受的压力。而酒瓶炮的空心铸件方法也更为科学。 帝国以往的火炮都是直接用灰口铁铸造，然后切削、镗造、打磨炮管内外。但这是违反金相学的，因为这样铸造的火炮是外面先冷却，然后里面缓缓冷却，会导致里面有裂纹甚至空洞，当然，在镗造过程中，这些会被消灭，但炮管外松内紧是改变不了的，发射药爆燃产生的压力会从内向外扩散，导致火炮裂缝炸膛。 酒瓶炮的空心铸造工艺就不同了，这种工艺是在大模具之中套一个金属圆筒，这个金属筒并不完全密封，有些像是茶壶一样，里面装着冷水。在铸造的时候，外模具外面再砌筑炉子，保持整个模具要处于高温状态，倒入铁水之后，同时向金属筒内注水，加热后的水从‘茶壶嘴里’流出，让流动的水带走热量。 九十磅酒瓶炮需要四十个小时铸造，期间光是冷却用的水就超过两百吨。 猎豹号的成功狠狠打了海军官僚的脸，海军整肃是必然的，连陆军都感到害怕，为此提出了全面换装火帽线膛枪，且对击发枪和金属定装弹药等技术进行先期研究，只不过最终还是实事求是的换了燧发线膛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