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二二 土地
小卡尔洛脸上浮现了喜色，对于查尔斯顿购入的黑奴，他是有了解的，最近哈瓦那港口来了不少，这些黑奴可不是从非洲西海岸购入的那些。 ‘原产地’来的黑奴，一般是战俘或者被人贩子弄来的部族黑人，这些人有的桀骜不驯，有的誓死不从，给种植园的管理带来很多问题。而他们在本部落也没有从事过种植甘蔗、烟草的农业活动，做起事来很不娴熟，会有很多损失产生。 而且很多黑奴初来乍到的，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到了种植园后又会折损一批。 但是查尔斯顿来的黑奴就不同了，那些都是英国殖民者殖民弗吉尼亚地区时买入的黑奴，早已习惯了种植烟草和甘蔗。工作起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很多黑奴已经结成了家庭，这样方便管理，少有逃亡，对新大陆的气候也能适应。 用七十五个原产地黑奴换七十五个查尔斯顿的黑奴，是很合算的买卖。 “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卡尔洛问。 荷兰商人说：“应该会在四月中旬，具体还不好说。” 卡尔洛立刻表现出了不悦，虽然时间上不会耽误甘蔗的种植，可那是相对于熟地而言，他的种植园很多还要开荒的。 而荷兰商人显然是有准备的，他立刻说道：“您看这样好不好，这批黑奴我还有十五天交货，这样吧，我让我的人带他们去您的种植园，免费帮您的种植园工作十四天。 而您只需要为这些黑奴提供一些水和食物就可以了，如何？” 小卡尔洛听了这个建议很是满意，于是立刻接受了。 小卡尔洛亲自带人押送这些黑奴前去了哈瓦那东部的种植园，而荷兰商人菲尔姆也让他的手下负责看管这些黑奴。 开荒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把杂草和灌木清除，晒干后一把点燃了，继而就是翻地，都是重体力活。小卡尔洛一般早上去海关上班，下午就会来视察自己的种植园，开荒的进度让他很满意。 有些黑奴死掉了，菲尔姆就此和小卡尔洛谈赔偿的问题，小卡尔洛一个比索也不想赔，实际菲尔姆也不敢强压这位海关副长，他只是不想让小卡尔洛把黑奴往死了用。 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卡尔洛发现菲尔姆不见了，不再种植园烦自己了，他还有些不适应。他以为菲尔姆去了哈瓦那船厂，查验飞马号的修理工作，可问了几个船厂的人，都说没有见到。 等到第十五天，要把人交回去的时候，菲尔姆还没有出现，小卡尔洛以为他或许出事了，就立刻派人去打听，发现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个礼品店，据说菲尔姆买了不少贵重东西，尤其是一整套的中国瓷器，似乎要送给某个大种植园主。 第二十天的时候，卡尔洛还没有见到菲尔姆，心情反而放松了，反正黑奴是免费工作的，多出的几天，他是一分钱也不会给。 也就是这一天，菲尔姆出现了，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二百多斤的黑人大力士不见了，而菲尔姆的脸上多了一些伤痕。他就是这么狼狈的出现在了卡尔洛的办公室里，精神也萎靡不振。 “菲尔姆，你这是遭遇抢劫了吗，你的卫士哈伦呢？”卡尔洛对那个二百多斤的大力士还是很有印象的，那个哈伦曾经扑倒一匹发狂的战马。 菲尔姆叹息一声：“哈伦死了，他被打死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知道，我在哈瓦那还是有些能量的。”卡尔洛问。 菲尔姆眼睛一亮，说道：“卡尔洛大人，如果可以，我请求您把在种植园为您工作的黑奴买下来，只需要给我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七十的价格就可以了。” “你惹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吗？”卡尔洛没想到菲尔姆如此要求，感觉这个家伙似乎是跑路的心态。 菲尔姆说：“我和罗德里格斯大人的生意出了点小问题。” 卡尔洛听到这个名字，问：“市政厅的罗德？” 菲尔姆点点头，卡尔洛笑了：“这好办，我和罗德是同学，也是朋友，当初在海关学校的时候，我们还曾同住一间宿舍。我出面帮你调停一下，他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卡尔洛大人，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开了，虽然我对他不尊敬，但也挨打了，哈伦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矛盾已经不存在了，但黑奴生意却出了问题。现在为您工作的黑奴是罗德里格斯大人订购的，可是他.......他现在不想要了。”菲尔姆满脸伤心，也不知道是为他的黑人卫士还是为生意的泡汤。 “罗德不要那些黑奴了？”卡尔洛再次问道。 菲尔姆点点头，卡尔洛也因此犹豫了。 罗德里格斯与卡尔洛是同学，两个人毕业之后都混的顺风顺水，卡尔洛靠的是伪造的贵族身份，罗德里格斯虽然出身不高，但有一张漂亮的脸，在哈瓦那工作的第一年就征服了古巴都督的女儿，从此在古巴风生水起。 与卡尔洛一样，罗德里格斯也在古巴大规模置办产业，尤其是种植园。卡尔洛早就听说，罗德里格斯攀上了一个俄国的商人，这个商人为俄国沙皇经营烟草和茶叶，罗德种植园出产的烟草就此拥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连年兼并或者开拓种植园。 卡尔洛的烟草种植园在前几年，就是靠着罗德的关系维持了利润。 卡尔洛还记得，上个月的聚会中，罗德里格斯还说，他要替俄国朋友出面，购买两艘大吨位的飞剪船，专门运输俄国从西印度群岛进口的烟草和蔗糖，罗德还邀请他在哈瓦那开办一座卷烟工厂，表现出一副要进一步商业扩张的势头。 如此情况下，罗德里格斯应该对黑奴劳动力来者不拒才对，怎么忽然不要了呢？ 菲尔姆恳求说：“这一船货原本就损失了很多，现在罗德里格斯大人又反悔了，卡尔洛大人，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您一定要帮我呀。” 卡尔洛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但是他还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了，所以不想立刻答应下来，恰巧，这个时候，海关总长身边的军官到了办公室，说是总长请卡尔洛去办公室一趟。 “菲尔姆，我的朋友，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很忙，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晚上，到我们家去谈，好吗？”卡尔洛说道。 菲尔姆只能点头，黯然离开了。 来到总长办公室的卡尔洛，立刻就被肥成球的总长问了一个问题：“卡尔洛，你认识市政厅的那个罗德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一起在墨西哥城的海关学校上的学。”卡尔洛回答说。 总长点点头，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雪茄说：“这是罗德送给我的雪茄。” 卡尔洛笑了：“从烟草种植上来说，罗德的种植园是古巴少有的几块好地，出产的烟草质量最好。” “罗德也是这么说的，他想把他的两块烟草种植园转让给我，说就在比卢卡村附近的两块。”总长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卡尔洛一时心惊，因为那是罗德手中最好的种植园。上个月还要商业扩张的罗德，这个月就开始处理手中的优质资产，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肯定是！ 这个时候，卡尔洛已经无心回答总长的问题，他只能表示，他本人对烟草种植也是一窍不通，愿意介绍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给总长。 从海关大楼出来，卡尔洛没有回种植园，而是进了位于哈瓦那市中心的家。犹豫了很长时间，卡尔洛决心去罗德里格斯家去拜访，然而，准备好礼物，卡尔洛骑马到了门前的时候，他明明看到了罗德里格斯在窗口走过的影子，却被他的仆人告知，自己的主人并不在家。 卡尔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罗德里格斯很可能知道了什么，所以他在目前发财前途明朗的情况下选择保存自己的财产，而卡尔洛却只是有些猜测，他不敢确定。 入夜，卡尔洛在床上睡不着，忽然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不多时，仆人敲门说道：“主人，罗德里格斯大人来了。” 卡尔洛立刻起身，来不及换睡衣就到了会客厅，看到罗德里格斯也是穿着睡衣。他无奈说道：“我是趁着安娜睡着之后偷偷跑出来的，亲爱的卡尔洛，不要忙着倒茶了，我的时间很紧张。” “今天我去了你的家，你的仆人说你不在家。”卡尔洛说道。 “我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上班了，安娜和他的弟弟把我控制了起来。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你肯定是听了海关总长要购买我种植园的消息才来找我的，对吗？” 卡尔洛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一向对本地置产不感兴趣的上司忽然有了买入种植园的想法，原来这是罗德里格斯联系自己的办法。 “卡尔洛，你是我的朋友。当年在海关学校，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或许没有办法毕业。而在哈瓦那，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娶到美丽的安娜，就连那些情诗都是你替我写的。 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所以目前的状况我不能瞒着你。正如你听说的那样，没错我在处理我的资产，这是我岳父的意思。”罗德里格斯焦急说道。 卡尔洛皱眉：“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总不会中国人要进攻古巴吧。” “不，你还记得去年在哈瓦那居住了三个多月的安东尼奥大人吧。”罗德里格斯问道。 卡尔洛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个家伙，整个哈瓦那，乃至古巴的人都不会忘记他，当年正是安东尼奥促成了美洲殖民地与中国之间的和平，而且还带给了美洲殖民地与中国贸易的机会，而无论是卡尔洛还是罗德里格斯都应该感谢安东尼奥，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海关学校，也就没有二人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正是因为如此，去年安东尼奥在哈瓦那逗留期间，包括二人在内，海关学校毕业的官员都向安东尼奥献殷勤。 而安东尼奥给人留下印象不光是他的恩德，还有他做的那些事。在古巴逗留期间，安东尼奥和他的手下清点了本地的所有种植园和矿藏，似乎是在做文书工作，只是清点一下这块殖民地拥有多少产业，但很快就有谣言出现，说安东尼奥清点这些产业，是国王想要收回这些土地。 要知道，西班牙在美洲采用的土地制度类似于采邑制度，这种土地制度被称之为大授地制度。 即国王把土地和土地上的土著赐予征服有功的征服者或者前来本地管理的贵族，这些人会成为土地上土著的监护人。 按照法律，这些获得授地的监护人有责任保护土著，并且向他们宣传上帝的福音，而被监护的土著则要为监护人耕种土地，缴纳赋税和服徭役。在早期，这种大授地制度有限制的，当监护人死去或者返回本土，土地就是要被收回的，顶多再传一代人。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属于国王，而非那些获得授地的监护人。 但是这些法律并未得到很好的执行，很多前往殖民地的西班牙人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到西班牙母国，而国王授予的土地也变成了世袭的土地，不断的买卖、兼并，形成了一个个规模巨大的种植园，像是卡尔洛这种拥有几千公顷土地的人，在西属殖民地比比皆是，很多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拥有的土地堪比一个欧洲王国。 在美洲大陆和西印度群岛，也是不同的。 在美洲大陆，主要是奴役印第安人的大庄园制度，而在西印度群岛，早在十六世纪，这里的印第安人就死光了，只能购买黑奴用作种植园，因此形成了以黑奴为主体的大种植园制度。 但本质上，这些土地理论上属于国王。 “罗德，那不过是个谣言，对吗，这你我都知道啊。”卡尔洛摇摇头，依旧坚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