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二五 不凡的见识
卡尔洛真正看上眼的是菲尔姆手底下那一批能打能杀的奴隶贩子。 作为一个大奴隶贩子，菲尔姆手下必须要有一批狠辣的角色，而这个荷兰商人老早就从德意志地区招募了一大批人手，这些人都是当年大同盟战争中退伍的老兵，而荷兰奴隶商人与其他地区的奴隶贩子不太一样，荷兰商人有时候会亲自下手捕捉奴隶。 而菲尔姆手下的黑奴主要来自西非地区，那是帝国给欧洲各国留下的殖民自留地，法国、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乃至丹麦都在那里有殖民地，就连英国，前几年也有一批拿着皇家特许状的商人把库尔兰公国在冈比亚河口的殖民地抢了。 殖民者之间，殖民者与土著之间，相互攻杀十分频繁，菲尔姆和他的伙伴想要立住脚跟，没有强大的武力是不行的，好在奴隶贸易本就是利润非常高的，可以供养这么一大批的人。 这批狠角色在飞马号上有几十个，不久之后还会来一艘船，这一百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就是菲尔姆的最大价值。 卡尔洛没有公开告诉菲尔姆要干什么，但一再提及那些人手，菲尔姆很快就明白了，但是他不在乎，如果卡尔洛要做什么落草为寇的事情，他才不会为了一点钱就得罪整个西班牙王国，毕竟菲尔姆的主要生意就是往来于西班牙殖民地，非洲和欧洲母国之间。 但是卡尔洛如果要做些什么的话，菲尔姆也会视情况参与的，反正他在本地没有什么资产，手中又有船只，一旦事态不对，完全可以上船走人。 在安抚好菲尔姆之后，卡尔洛表面上一副一如往常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很焦急，他焦急的等待着休达的消息，他想要做的一切必须得到中国的支持才能算只赚不赔，如果得不到支持，那就是冒险，卡尔洛不知道这个险要不要冒，他在犹豫，但巨大的收益让他不由自主的还是想试一试。 好在，休达的消息来的很快，在菲尔姆的飞马号还未从休达返回的时候，军事情报局的贾明就已经从休达赶来。 在去年，他代表裕王去了一趟利马，软禁秘鲁总督这件事他亲自参与了，并且与安东尼奥取得了联系，要把殖民地互保计划推行下去。 综合了军事情报局的情报和安东尼奥提供的讯息，贾明认为，卡尔洛这个人的价值比裕王和军事情报局的高层想象的要大的多。 在西班牙的美洲殖民地，分为新西班牙总督区和秘鲁总督区，贾明综合各方面信息发现，在新西班牙总督区，殖民地乡绅是最具有分离主义倾向的，也就是克里奥尔人，他们祖上是来自西班牙的移民和征服者，可以说，这片广袤的殖民地是他们的先祖为国王打下的。 纵然是纯血的西班牙后裔，他们也受到来自西班牙的贵族欺压，是否出生在西班牙本土是政治权力划分的重要标准。克里奥尔人拥有大庄园，也就拥有殖民地最强的经济实力，可他们的经济地位与政治地位完全不能匹配。 但秘鲁总督区经过了当年的美洲战争，社会结构已经变化，西班牙与印第安人混血的梅斯蒂索人占据了社会经济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曾经让西班牙政府妥协过，与帝国经济关系密切，可以说，离了西班牙他们可以活，甚至活的更好。 但这两种势力之外，还有一种势力，那就是以卡尔洛为代表的派遣官员一脉，这批人大多出身不高，大部分是大贵族家的远支或者破落贵族的后裔，还有不少索性就是商人子弟。 这些人有两个共同点，其一，他们在帝国和西班牙合办的学校了上过学，比如海关学校、税务学校等等，这使得他们与帝国政界有不少联系。第二个特点就是，他们属于西班牙政府的派遣官员，又没有印地院派来的那些人那么有权力，地位虽然不高，但多占据了关键岗位。 派遣官员在西班牙本土的当权者眼里就是工具人，在殖民地乡绅眼里是狗腿子，可谓里外不是人。 他们有一定的政治地位，也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却两头不讨好，不被重视的缘故主要是这些人太分散了，不具备改变一个地区政治生态的能力。 但贾明却认为，派遣官员也是有潜力的，因为他在秘鲁时发现，秘鲁那些梅斯蒂索乡绅是比较能接受这些派遣官员的。但是在一直维持原生态殖民地的新西班牙总督区，克里奥尔乡绅却很仇视这些人。 一旦殖民地有变化，贾明认为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派遣官员将会无法生存，而如果把他们集中起来，也是一股政治能量。最重要的是，在所有的政治势力之中，派遣官员这一系与帝国最为亲近，别的不说，这些人全都会汉语。 “您就是父亲书信中说的那位很有能量的朋友。”在卡尔洛的家中，卡尔洛认真观察着和普通商人没有什么两样的贾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贾明微笑说道：“我供职于军事情报局，是受裕王派遣来到美洲公干的。你的父亲要我们给你一个机会，所以在这个空闲的时候，我就来哈瓦那看一看。” 卡尔洛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自己的猜测——西班牙殖民地将要有大变。这个大变存在不存在，是什么样的的变化，他都不知道。 贾明说：“你是罗德里格斯的朋友，对吗？你的岳父是古巴都督，你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位都督大人吗？” 卡尔洛说：“是因为利马那边的事吗？” 贾明长出一口气：“你都知道了，看来那位都督大人也肯定知道了。” 卡尔洛想了想，决定说些实话：“是的，他肯定知道了，现在他和他的女婿罗德里格斯都在处理资产，似乎想要逃回西班牙本土。” “罗德里格斯也在这样做吗？”贾明有些疑惑，他此次前来自然不是全然为了卡尔洛，罗德里格斯也是一个考察目标，优先级还在卡尔洛之上。 因为这位罗德里格斯有一位古巴都督作为岳父，军事情报局希望可以说服这位都督加入，当然，那只是锦上添花。仅仅是罗德里格斯也足够军事情报局下本，从其在海关学校的履历来看，这个罗德里格斯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当年海关学校筹备学生会，学生们第一个推举的就是他，只不过却被另外一个大贵族家的远支子弟抢走了。 罗德里格斯在哈瓦那的市政府工作以来，与帝国商人的关系处理的也很好。从军事情报局给他制定的档案代号就能看出来，罗德里格斯在军事情报局里的代号叫万花筒。 卡尔洛点头，贾明则是皱眉：“可是我们的资料显示，他在成为殖民地官员后，所得到的绝大部分的收入都在哈瓦那附近置办了产业，在西班牙本土什么都没有。” “是的，所以最近他在秘密出售自己的种植园。” “怎么会这样。”贾明有些想不通，理论上来说，罗德里格斯应该坚定的留在古巴，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的产业才对。 卡尔洛说：“安娜是他的真爱，而且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罗德里格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妻子。” “无可救药。”贾明忍不住吐槽，早知道罗德里格斯是这样一个人，军事情报局才不会那么看重他。贾明问：“卡尔洛先生，您也知道了利马的消息，您是怎么想的。” 贾明只是前来接触一下，他没有卡尔洛详细的情报。 “我刚刚买下了两百个黑奴，扩建了甘蔗种植园。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还想把罗德里格斯那些种植园弄到手。”卡尔洛选择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愿望。 面对贾明的疑惑，卡尔洛说：“我和罗德不一样，他拿着钱回到巴塞罗那，可以继续和妻子在一起，买个小庄园，央求他的岳父给他找个工作。我可没有这样的资源，我回到直布罗陀，可能我冒充子爵儿子的事都瞒不住。 其实我想过了，如果我必须离开，也不会回西班牙，我会去牙买加，或者巴西。” “你的父亲亲口告诉我，你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美洲殖民地的一些变化。不过现在看来，你不光是察觉到了，还准备做一些事，对吗？”贾明问。 卡尔洛说：“我不是贵族。在我十七岁进入海关学校之前，我从未奢求过自己能做成什么大事。因为我的平民身份限制了我的未来。 但是在海关学校，我认识到了很多的中国老师，读了很多中国书籍。 我还深刻的记得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刻进了我的骨髓中，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尽我所能，倾尽所有的去做。” 贾明轻轻点头，他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卡尔洛殖民地互保的计划，也在犹豫，卡尔洛值得不值得信赖。 “你和海关学校的同学联系多吗？”贾明反问了一句。 “多，也不多。”卡尔洛思索了之后，给出了一个前后矛盾的答案。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所谓的多，那就是所有经过哈瓦那的海关学校同学，无论是回国，还是贸易经停，他都见到招待。而所谓不多是因为这种联系联谊并非是他主导的，而是罗德里格斯喜欢做的，那些人也都是冲着罗德的面子出席宴会。 但是现在罗德里格斯已经要退出了，这些关系网络也就罗在卡尔洛的身上了。 “我建议你多和他们联系一下，尤其是在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同学。而利马事件如果公开后，更是要和他们多联络，要形成一个以你为核心的关系网络。这对你的未来非常有用。”贾明提醒说道。 卡尔洛问：“我们究竟要干什么？背叛西班牙王国，还是促成殖民地独立？” 贾明笑了：“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去做吗？” “我当然愿意，但我认为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卡尔洛老实说道。 贾明点点头，对卡尔洛的回答很满意，他说：“你的想法太激进了，西班牙的殖民地还没有独立的基础。” 卡尔洛对贾明的回答也很满意，因为贾明说的只是现在没有基础，那么未来呢？ “那我只是联络我的老朋友老同学就够了吗？”卡尔洛坚持问。 “还要做什么，要看事态的发展。”贾明说。 而卡尔洛坚定的摇摇头：“那不行，远远不够。” “为什么？” “因为我要拿着我的身家性命去冒险，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全面。”卡尔洛说。 贾明知道，卡尔洛是在探寻帝国在美洲的计划，可现在他实在不能把具体的计划透露，他说道：“安东尼奥阁下控制利马的消息如果传到了这里，传遍了新西班牙总督区，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卡尔洛说：“殖民地的态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西班牙本土的态度和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对立，那么殖民地就会陷入战争之中。不过我认为，西班牙本土不会表现的过于强硬，毕竟利马在大陆的另一边。国王也没有能力组织一支可以重新征服利马的远征军，如果他有能力这么做的话，当年美洲战争结束后，他就这么做了。” “你知道西班牙王国处于王位继承的漩涡中吧，就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卡尔洛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说道：“显然，殖民地不应该随本土而动，那意味着我们与贵国的冲突。在这种冲突里，新国王可保护不了我们。当年美洲战争中，秘鲁总督区发生的事，大家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认为殖民地应该拥有自己的外交政策，我指的是与贵国的外交关系，本土可以与贵国冲突乃至战争，殖民地不应该陷入那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