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三九 解决
坐在牌桌上的贾明可没有闲情逸致，直接问道：“卡尔洛先生，情况怎么样？” “阿瓦罗和桑德罗放弃了军事冒险，明天或者更晚一些，他们会与亲王殿下会谈。”卡尔洛说道。 贾明起身，对李素说道：“殿下，我去安排解除戒备吧。” 在卡尔洛与阿瓦罗‘秘密会面’的时候，领事馆与港口军舰进行了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现在是解除戒备了。 “好，你去吧。”李素点点头。 李永忠笑着说：“如此，今天的牌局到这里了，卑职没钱了，三个人怎么打麻将？” 李素说：“换牌，斗地主啊。卡尔洛先生的牌技很不错，安东尼奥先生，您呢，您会玩斗地主吗？” “是的，只不过很久没有玩了。” “多久？” “十年了，十年前，我被裕王殿下俘虏，在智利的时候，打牌是打发无聊的办法。”安东尼奥笑着说。 李素呵呵一笑：“没关系，就算十年了，玩法依旧是那个玩法。” 几个人玩牌到了凌晨两点多，才是散去，卡尔洛与安东尼奥并肩离开，但没过了多久，卡尔洛又回来了，李素也知道卡尔洛回来，洗了个澡，坐在会客厅等待着。 “卡尔洛先生，请喝茶。” 卡尔洛端起茶杯，才发现只自己有茶，李素面前没有，李素说：“与您谈完，我还要休息。” 卡尔洛说：“抱歉，影响您休息了。关于腓力五世派来的使者，我还想和您详细商议一下，因为我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你是担心危险吗？”李素知道卡尔洛有些担心他双面间谍的身份暴露。 “那只是一小方面，今天安东尼奥先生也在，我是担心这个身份会影响我与贵国的长期合作，以及与殖民地绅士委员会的和谐关系。”卡尔洛表现的很诚恳。 “这一点你放心就是，你的身份在军事情报局里有备案，即便有一天我回国了，帝国与你的合作依旧会持续下去。也正是希望长期合作，所以才让你主动以投诚者的身份接触腓力五世的使者。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虽然西班牙殖民地没有在查理和腓力之间做出选择，但帝国已经做出选择了，那就是腓力。待战争结束后，帝国会承认腓力为国王。” 卡尔洛瞪大了眼睛，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帝国必然支持腓力，那么现在接触腓力的使者就很有意义了。 “为什么呢？” 李素想了想，只是简单的回答：“这是裕王的决断。” 这自然不仅仅是李君威一个人决定的，自从去年卡洛斯二世死后，帝国一直通过各种渠道注意着欧洲局势的发展。一开始，法国与大同盟是均势的，但是随着英国第二次光荣革命，战略的天平渐渐向着大同盟一方倾斜，而法国的实力着实让人失望，再加上现在西班牙殖民地互保，李君威已经判断，这一次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就注定以法国失去独霸地位的方式结束。 以往帝国不选边站，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不好说谁能赢，过早站队存在站错队的可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法国一方不可能大胜，那么为了维持欧陆均势，防止奥地利独霸欧洲，最佳的办法就是支持腓力为西班牙国王，只要法、西不合并即可。 “可是，安东尼奥先生对我的行为有些......似乎有些不满。”卡尔洛说出了第二个疑虑。 李素看着卡尔洛的眼睛：“卡尔洛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是安东尼奥的属下，殖民地绅士委员会也不是安东尼奥的组织。帝国不会支持安东尼奥成为西班牙殖民地的领袖。也不希望看到安东尼奥整合殖民地绅士委员会，你，卡尔洛先生，不仅要在古巴拥有实权，更要在殖民地绅士委员会中有一席之地。 帝国支持你，将来腓力五世也会支持你。” “绅士委员会可是您一手创办的。” 李素说：“这也不意味着绅士们的利益与帝国完全相同。” 西班牙殖民地乡绅的利益与帝国的利益大体上是相同的，帝国希望在本地拥有经济和政治上的权益，而殖民地乡绅需要帝国这个途径发展经济，增强在地方的势力。 殖民地绅士们已经感觉到，正是帝国的到来，让西班牙大贵族不能肆无忌惮的压榨众人，也让新大陆的货物可以销往全球而非只是西班牙一处。 但问题在于，在一些事情上，殖民地绅士与帝国也是有冲突的，而且这种冲突只会越来越多。 在美洲战争结束之后，帝国打破了西班牙对自己殖民地的垄断，大规模打击走私和海盗行为，事实上造就了帝国与西班牙对殖民地的双重垄断，西班牙人管政治，中国人管经济，似乎无懈可击。 但问题就在于，有些东西是西班牙和中国两家加起来都不能满足的。最突出的例子就是黑奴贸易。 在中美洲和南美洲地区，黑奴问题还不突出，毕竟当地还有很多印第安人，可是在加勒比海地区，高速发展的烟草、蔗糖、棉花等种植园经济是需要大量黑奴的。 1600年的时候，美洲每年只需要五千个黑奴就能满足需求，美洲战争之前，这个数字是两万五千个，在美洲战争结束后的今天，仅仅加勒比海地区就每年就至少需要四万个黑奴才能满足快速扩张的种植园经济，可实际上，在去年，进入西班牙殖民地的黑奴数量不超过三万四千个。 要知道，帝国除了非洲开发公司，所有的个人和组织都已经不允许买卖黑奴了，而非洲开发公司本身在非洲就有大量种植园，而且其殖民地主要在非洲大陆东部，美洲需要的黑奴却主要来自非洲西海岸。 几内亚湾周边是帝国给欧洲各国留的殖民地自留地，帝国方面只有非洲开发公司参与竞争，实际上欧洲很多国家在当地都有殖民地，黑奴也是西非的主要商品，可仅仅是西班牙与非洲开发公司，满足不了美洲殖民地所需。 因此在帝国三十五年的时候，西班牙的殖民地乡绅就通过印地院要求荷兰和法国船只可以进入哈瓦那港。 在十七世纪，荷兰人黑奴贸易的主要参与者，其本身在西印度群岛有殖民地，又向葡萄牙合法出口，也向美洲走私。而法国对中国进行贸易限制，法国船只到港，可以让新大陆商品打开法国这个两千万人的巨大市场。 市场决定了一味的阻拦是没用的，因此，西班牙与帝国商议后，决定开放哈瓦那、卡塔赫纳两个港口给荷兰和法国，对其带来的黑奴完全免税，加征其他商品，尤其是与中国商品竞争的产品关税。 那一次仅仅是开始，之后西班牙殖民地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多，李素在巴拿马组织殖民地绅士委员会，本意是让他们联合起来对西班牙本土要价的，结果这群西班牙人联合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帝国提出各种要求。 安东尼奥正是靠着有胆子直面李素，成为了委员会的第一任委员长。 在李素看来，帝国可以接受合理的要求，毕竟殖民地发展的越好，对帝国商品的需求量越大，别的不说，墨西哥地区的黑奴也多，棉花产量就越大，棉布的消费量也就越大，就能更好的扮演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的角色。 但是，这些绅士的胃口不是那么容易满足，一些要求是不能答应的。比如中美洲地区已经开始有了咖啡种植园，这直接对益州（里约热内卢）、吕宋和东非地区的中国咖啡种植业造成冲击。在巴拿马的时候，几个咖啡种植园主提出帝国降低对西班牙殖民地咖啡的关税，显然，李素不能同意这样的要求。 而到了哈瓦那，在听闻英国安妮女王已经登基，取代了詹姆斯二世的时候，殖民地绅士又提出让英国商船也可以停靠哈瓦那和卡塔赫纳。 现在为了对付西班牙政府，殖民地绅士委员会还必须团结一致，但是等这件事过去，这个组织必须分化解散，否则就会对帝国的利益造成很大的损失。 两日后，李素与阿瓦罗公爵在都督府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会谈，在坦率的交流之后，阿瓦罗公爵得到了李素的保证，只要腓力五世答应两个要求，帝国就会支持腓力五世的西班牙政权在殖民地得到支持，并且排斥奥地利的查理大公。 第一个要求就是腓力五世不得在西班牙殖民地进行任何形式的战争或者强迫行动。其二，不得逼迫殖民地绅士在战争结束前表态效忠腓力五世。 在与桑德罗伯爵商议后，阿瓦罗公爵选择了同意，之后，在李素的陪同下，阿瓦罗公爵亲自前往了殖民地绅士委员会所在的营地，当着所有绅士的面，与安东尼奥为首的几个执行委员进行了公开的交流。安东尼奥再次表达了对西班牙王国的忠诚，并且对西班牙民族的责任。 之后几日，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谈判，最终阿瓦罗取得了不少的成果。 首先，殖民地绅士委员会、两个总督府和殖民地海关总局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国债委员会，设立在休达城。这个国债委员会在战争期间承担起西班牙王国在卡洛斯二世死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国债的还债义务。 也就是说，占西班牙王国每年一半以上财政收入的国债还款，由殖民地承担起来。这意味着，西班牙在欧洲领地上的全部收入都可以被腓力五世用作战争，而不用担心西班牙王国财政破产。 其次，殖民地的政治维持现有的格局，秘鲁总督区恢复到利马事变之前，在战争期间，殖民地的官员都不在进行更换，所需要的一切开支由各殖民地承担。 而在军事方面，西班牙在殖民地的所有驻军所需军费，都由殖民地绅士委员会承担。但若是本土调遣这些军队前往欧洲作战，委员会既不承担军费，也不参与其中。本土可以在殖民地自由的招募士兵。 第四，殖民地政府和教会不得像以前那样，每逢战争，强行让殖民地乡绅提供献金，但印地院和教会可以在各地进行公开的募捐。 最后一条就是任何交战国都不许在新大陆海域进行海盗行为，新大陆殖民地海域被定义为中立水域。 阿瓦罗取得的这些成果实际对腓力五世是很有益处的，腓力五世除了没有得到殖民地的承认，除了不能以强硬手段压榨殖民地，其余都得到了，甚至一些以往得不到的也得到了，比如中立水域条款，要知道，在以往，西班牙每次加入战争，敌对国都会对西班牙进行海盗行为，损失是很大的。 有殖民地承担起国债，不仅欧洲领地的资源可以用作战争，还可以继续借债。利马事变导致的地方叛乱，也由此被解决。 在基本达成一致后，阿瓦罗留在哈瓦那，桑德罗伯爵乘坐帝国海军的通讯船，前往马德里向腓力五世汇报，在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殖民地绅士委员会为西班牙政府募捐的二十七万比索的献金，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桑德罗就赶回了哈瓦那，只是修改了文本中的一些词语。 “完美解决，这样西班牙殖民地就远离战争了。”在送走了西班牙使者之后，李素不无感慨的说道。 也就在阿瓦罗公爵的船离开后不久，一支支的军队从哈瓦那南部的种植园里开出来，在港口登上了帝国海军的军舰和雇佣的商船，这支军队的规模有两千人，在殖民地绅士委员会到来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了哈瓦那南部的一些种植园里。之所以没有被人发现，是因为这支军队是由非洲开发公司提供的，很多都是黑人或者混血儿。 而现在，这支义从军队要登船，渡海前往美洲大陆。 在三个月前，法国政府欠帝国银行的国债到期，逾期没有归还。法国政府派财政官员前往休达，与裕王李君威商讨，想要再度延长还债日期，并且借新债还旧债，却被李君威直接拒绝了。 债务逾期，帝国就要收回抵押品，也就是法国在北美的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