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四 先小人后君子
待服务员离开后,小威廉笑着说:“很抱歉,把国王陛下约在这样一个地方。” “对于两个军人来说,这不算不得体。而且你也知道的,现在局势很紧张,我不能随意离开我的军队,而那些礼仪只会耽误时间。”卡尔说道。 “您能理解,那就太好了。” 卡尔说:“我从中国、普鲁士两个大使馆得到消息,说贵国愿意帮助我们抵抗俄国的入侵,这是瑞典人民所希望看到的,也符合我们三国的共同利益,俄国人实在是太贪婪了,要遏制他们的野心。 只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愿意结盟,愿意参战,普鲁士王直接派遣代表来找我商谈就可以,为什么要私下约见呢?仅仅是为了保密?” 小威廉说道:“我在中国留学几年,很幸运,得到了中国亲王的教诲,在他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其中有一点就是,对于朋友之间的合作,最好是先小人后君子,中国还有句话,亲兄弟明算账,我担心事后算账,对两国关系不利。 尊敬的国王陛下应该清楚,我们两国之间的和谐关系,并不太长,我的父亲希望,未来还可以继续和谐下去。” 在来之前,卡尔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认为是军事考量,却不想普鲁士王储给了这样一个答案。所谓军事考量是卡尔知道,普鲁士在结束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后,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战斗力强悍的常备军和征募军队还处于随时可以开拔的状态。 如此,保密的好处就很大了,两国完全可以秘密达成协议,选择一个关键的时机,普鲁士军队忽然发动对俄军的袭击,得到击敌不备的效果。 至于两国的关系,正如小威廉所说,并没有那么和谐。 在三十年战争的时候,两国是敌对的,之后的几次战争,两国也有领土争端,瑞典在古斯塔夫二世之后,经历了太多的失败,丢掉了很多领土,其中不少现在就属于普鲁士。随着两国民族主义浪潮的兴起,领土问题一直是两国不那么和谐的话题。 两国真正的和谐关系还是在老威廉成为国王之后,大力向东方学习,发展经济和贸易,尤其是纺织业和钢铁产业,纺织业方面,瑞典可以提供羊毛和市场,钢铁产业里,瑞典提供的高品质铁矿是普鲁士所必须的。 因为经贸联系的升温,两国关系逐渐缓和,特别是卡尔十二世成为国王后,立刻遭遇了反瑞典同盟,迫切需要稳定的邻国,能稳住普鲁士不趁火打劫,就很重要了,再加上卡尔十二世很快取得了丹麦战役和纳瓦尔战役的胜利,从守势,变为了攻势,继而变成了扩张态势,有波兰和俄国作为扩张目标,普鲁士则陷入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两国各有目标,关系更为密切。 可问题在于,两个国家都是正在高速崛起发展的国家,又有历史问题和领土问题,发生冲突也就是早早晚晚的事,除非有更强大的国家作为两国的威胁。 “那你准备如何小人呢?”卡尔想过之后,还是主动问道,毕竟现在瑞典节节败退,迫切需要帮助。在瑞典潜在的盟友里,乌克兰人只想趁火打劫,中国不想轻易下场,原本对瑞典持支持态度的英国、荷兰两国态度也有所变化。 特别是英国,在他们看来,俄国的崛起未必是什么坏事,虽然其国力并不能抗衡中国,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中国的陆地威胁,对于压制、抗衡这么一个世界强国的筹码,其实力越强越合适,只不过英国人在波罗的海有商业利益,不好直接支持罢了。 小威廉说道:“国王陛下,您应该清楚,大北方战争对于我们来说,可以参战,也可以不参战。我们想要参战,唯一的诉求就是扩张领土。当然,还有来自中国的支持,在以前,这是一种支持,但在波尔塔瓦战役后,这又是一种督促了。 咱们都清楚,别人督促你越着急,你索要的筹码就越多,对吗?” “是的,你们可以从中国那里能要更多筹码,可似乎你想从我这里要更多。”卡尔眯眼看着小威廉。 小威廉点点头:“您说的没错,所以我说,先小人后君子。” “请吧。” “战后我们如何从俄国和波兰得到领土,那要看仗打成什么样了,我们能不赢,能赢多少。但我们两国之间,可以提前商定好,对于瑞典,我们想要西波美拉尼亚。”小威廉说道。 咚咚咚。 服务员的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允许后,送来了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的就是火锅底料,还贴心的在上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的日期,因为这东西的密封只能保证十天。 卡尔放下筷子,提起火锅底料,说道:“威廉先生,谢谢你的赠送,再见。” 小威廉点点头:“这是您拒绝了我,对吗?” “是的。” “那么,走好不送。”小威廉平静说道。 服务生见二人似乎有不开心的事,匆匆离开了,卡尔问道:“王储,你虽然很坦诚,但提出的要求我不能接受。瑞典的土地,只有扩张,不能丢失。” 小威廉点点头,做回了桌前,继续吃着火锅,没有给予任何回答,但是卡尔要离开也只是装腔作势,却没有想到小威廉如此淡定。卡尔又说:“你应该知道,就算我答应了你,瑞典也不可能答应。” “这一点我考虑过了,但我的父亲是坚持的,所以他有备用方案,那就是找俄国,沙皇彼得肯定不会在乎波罗的海南部的这片盐碱地。”小威廉说。 “中国亲王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俄国是中国在大陆上最大的威胁,现在俄国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他们现在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俄国人避免在这场战争中完成扩张。”卡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关上了包厢的门,说道。 小威廉不置可否:“那又如何?说白了,中国亲王的目标还是限制俄国的强大,解除俄国对他们的威胁。但我比你了解我的那位裕王叔叔,他的心里不会永远只有一个方案。他的某些政敌常说,裕王殿下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但却不知道,裕王叔叔的政治手腕更加灵活。 就比如限制俄国吧,或许俄国吞并土地实力会提升,或许我们联合俄国向开战会被裕王叔叔憎恨,可那又如何?最终,普鲁士还是中国用来平衡俄国的重要筹码。 假设俄国胜利了,扩张了,强大了,那么我的裕王叔叔会如何做?他可能不会原谅我们,可能会结束与霍亨索伦家族的友好,但绝对不会因此结束两国的合作,相反,为了帝国的利益,那个时候,裕王叔叔仍然会让我们扩张,最好让我们和俄国瓜分波兰,这样普鲁士与俄国直接接壤,两国竞争,仍然是对俄国的限制。 但是我们的利益仍然达到了,至于友谊,在国家利益面前,真的不重要。而贵国呢,我想你们会失去很多,很多。” 卡尔犹豫了,虽然小威廉现在表现的很嚣张,很无耻,但说的话却在逻辑上没有问题,至于小威廉说的瑞典损失很多,这个很多是多少,他不知道,但至少西波美拉尼亚是必然的。 “你现在的嘴脸真的很令人讨厌!”卡尔恶狠狠的说道,虽然把这话说在了小威廉的脸上,而且小威廉还是普鲁士的王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话一出,卡尔的气势就弱了三分,这场小规模的谈判,节奏就被威廉王储掌握了。 王储笑了笑:“我说过了,先小人后君子,现在我做的是小人行径,当然嘴脸丑恶了,这很正常的。” 卡尔坐回了位置,说:“其实你们也不想和中国交恶,和我们交恶,对吗?” “当然了。”小威廉不否认这一点,但他又立刻补充:“但是西波美拉尼亚对我们很重要,这是勃兰登堡地区发展的必要窗口。” 在普鲁士王族眼里,普鲁士的位置真的很尴尬,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全都是强国,瑞典、俄国、奥地利、法国等等,而普鲁士要崛起,领土就要扩张,早早晚晚要与欧洲大国为敌,这是中国支持普鲁士的最重要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普鲁士才需要朋友,哪怕解决一个方向,也是好的。瑞典的友谊很重要,中国的友谊更重要。 霍亨索伦家族不想与中国交恶,因为威廉父子明白,普鲁士的崛起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领土和人口那么简单,还要有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于普鲁士来说,这一点上其与西欧国家有着天然的劣势,如果与中国交恶,那么日后关于这些的合作会很困难。 见卡尔陷入了沉思,威廉王储继续说道:“国王陛下,不如我们讨论一下关于西波美拉尼亚的另外一种可能,如何?” “还有什么可能?” 威廉王储说:“割地,贵为国王的您可能有诸多的麻烦,但是交换呢?” “交换?什么意思?”卡尔问道。 “我们可以用同样面积,或者同样经济实力的土地来交换得到西波美拉尼亚地区,怎么样?”威廉王储说。 卡尔一听这个建议,神情舒缓了很多,他是国王,而且是绝对君主制的国王,虽然鼓吹君权神授,但他知道,国王的权柄来源于威权,向普鲁士割让土地,绝对是对王权的重大亵渎,会威胁统治,但交换就显得缓和多了。 说白了,西波美拉尼亚地区不是瑞典地区,在瑞典人眼里,西波美拉尼亚、立窝尼亚乃至芬兰地区,那都是殖民地,殖民地是可以被交易的。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卡尔说道:“如果是交换,必须是普鲁士现有土地,而不是拿着你们还未得到的土地交换。” 如果是用现在波兰、俄国的土地来交换,仍然对卡尔的王权是挑战。 这原本就是威廉父子想的办法,反正只有赢了,才有多余的土地,输了这个交换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崽卖爷田不心疼,何况卖的还是邻居老王的田。好在威廉王储也有备用方案,主动说道:“一部分东普鲁士土地,怎么样。” “七成是东普鲁士。” “四成。” “一半,不能再少了。” “好,那就一半。” 两个人三两句话就确定了交换土地的原则,对于东普鲁士地区,霍亨索伦家族也不太在乎,这块土地原本是波兰人,也能算作普鲁士的殖民地,尤其是边缘地带,大部分居民是波兰人,拿他们去交换,也不算伤筋动骨。 “好了,棘手的问题解决了,王储也可以收起自己的小人面具,我们谈一些君子之间的合作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兵,出多少,怎么行动?”卡尔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看起来情况很危急。 小威廉笑了:“国王陛下,这可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明白的,您知道,虽然我受过军事教育,但我可不像您,是天生的统帅,我也说不准具体的方案,我计划过两日,带一个军官团,秘密前往您的驻地,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知道战场上的确切情况,现在我说我们知道的,请您告诉我,是真是假。” “好,你说吧。” 小威廉把普鲁士掌握的情报大体说了一下,在波尔塔瓦战役失败之后,瑞典军队虽然折损不多,失去战斗力的军队只有九千多人,但却都是瑞典军中的骨干老兵,相反,俄国军队主力未受损。 那个时候,卡尔降低的战略预期,不再希图攻克莫斯科,成为东欧北欧霸主,而是转换了思路,一来把波兰弄到手,主导波兰政治,二来把圣彼得堡打下来,光复英格利亚。 但是他没想到,波兰贵族见风使舵,他所建立的波兰政府望风而降,投靠了俄国,而在英格利亚地区作战也很不顺利,尤其是渐渐到了冬季,战争越发难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