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风万里尽汉歌在线阅读 - 第六百九十九章 燕云(二十二)

第六百九十九章 燕云(二十二)

    赵明诚的提议叫陆皇帝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扈成。这厮在转运使任上做了这么多年,且该动一动位置了。而身份、资历、官职,皆适合。

    只就怕扈成没历经过政务官,心中怕他搞不定。

    而这般一想,那朝堂上端的有几个人需要挪一挪位置。像樊端、蒋敬、薛绍,甚至是裴宣……

    但这些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敲定的。陆皇帝还需要细细考虑一番。

    燕京城内的事情且不去提,五个行省巡抚的替补,这事儿的挺急,但就跟西京道的情况一样,陆皇帝再急,却真急不得。西京道的事儿离得过远,陆皇帝现下连天祚帝不是真的被俘的消息都且还没有得到,一些决策都是有误的,可他仍旧茫然不知,一切只能等真实情报送到了再说。

    所以,天下多有的事儿真急不得。这既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也有时代之限制性,他都已经适应了。现在陆皇帝能说的就只是榆关!

    榆关与后世的山海关且还有不同的,虽说指的都是一处地方,甚至后世一些报道上都明白的说山海关也曾经被叫做榆关。可细心查看书籍所载的地理描述,就能发现二者却非是一处。

    实地情形看,榆关一带的地势比起后世的山海关一带的地势来,确实不如山海关所在地那样的险要,能够紧紧地扼守于山与海之间,但这不等于说榆关一带无险可据。因为“榆关”的记载总是与“碣石”连在一起的。跨越平州、营州,雄踞辽西走廊西口的碣石山,就如一道天然屏障亘绝于燕山山地与渤海沿岸之间。那榆关之险要凭借的就是这道天险。

    也所以,在辽西走廊北端‘势如破竹’的金军,面对榆关之险,便就力所不能及了。因为他们手中的霹雳炮对于榆关天险,并无实质性的作用。

    榆关向南的一条官道上,这一日浩浩荡荡的行来一支队伍。

    距离渐渐缩短,打头那支人马高高举起的白色旗号清晰可见,旗帜下是表情桀骜的女真人。

    女真凶残,辽人多畏惧之,纵然他们刚在燕京城东挨了陆皇帝的当头一棒,险些丢去半条性命,可是女真人对于契丹人,兀自有心里优势,自持高出一头来。

    哪怕现在是走在契丹人的地界,这些女真人还是任意策马,只听一阵急驰声音轰然响起,由远而近,踏过道路。

    马蹄踢起漫天尘土,露出了一个个带着皮帽的女真人。这是寒冬时节,气候正干,远处的山顶兀自还有大片银白积雪,但车马多有往来的官道上,早看不到一丝儿雪花。本来冻的生硬的路面,也都被荡起了烟尘来。这些女真人穿着厚甲,背着刀弓,高举着旌旗。但凡遇到行人,无不大声的喝骂、吆喝着,甚至鞭打着,一路策马而行,神情极度傲慢无礼。

    仿佛他们不是来做客的使团,而是出巡到自家地头的主子。

    这支女真人骑兵,只有着区区一百人,护着中间的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完颜希尹的死,对于整个大金国来都是一大损失。身后且还跟着数百契丹铁骑。但那女真人看模样是半点也不害怕。

    一百人全副武装,护着完颜蒲家奴与高庆裔赶赴临榆镇。也就是后世满清时候临榆县的县治所在。

    时值寒冬,寒风刺骨,大地一片冰冷,临榆镇大道左右,也是不见人踪,除了本地居民外,是少有人还在外头转悠。

    但总归临榆镇是热闹的。当北边蹄声传来,远远看到是一波女真人,非是镇外早就有大批的契丹兵马在等候着,临榆镇内必一片混乱。可即使如此,临街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闭,街道上更是无有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功夫,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就已经被送到了耶律马五跟前。

    后者也是辽国宗室,沙场上搏出来的将军,正史上投降金军后,那是金兀术手下的得力干将,败吴玠军于陇州,与乌林答泰欲、拔离速追袭赵九妹,首率500精骑驰至扬州城下,吓的赵九妹慌忙渡江去。

    是金国的金吾卫大将军,开国功臣之一。

    但无论耶律马五在正史上为金国卖了多少力,这都不能抹消掉他辽国宗室的身份,也磨消不了他此时此刻对于女真的仇恨。

    正史上的耶律马五是只能投降女真,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第二个选择,完全可以去投新的投效对象。那中原的陆齐与之不仅仇恨少,更势强兵劲,长远前途上看也远胜过女真。

    可当女真遣派使臣前来时候,耶律马五照样是见了。就在临榆镇。

    事实上,此刻陆皇帝派来的杨林也正在临榆镇中。

    耶律马五虽然现下十成中七成都倒向了陆齐,但仍愿矫情一下。至少也能叫陆皇帝看到,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完颜蒲家奴与高庆裔却仍旧底气十足,他们才不信契丹人口中传出的消息呢。陛下(阿骨打)是有可能战败了,但女真大军一路打着胜仗走到今日的,岂能小十万步骑主力,一战全崩灭了?

    敌人的话岂能当真?

    他们心中就以为这是契丹人故意放出的谣言,用以混乱他们军心的。

    这个时候,就像陆皇帝至今还不知道天祚帝并没被俘虏一样,他们也不知道阿骨打在燕京城东究竟败的有多么凄惨。

    两边这是消息不对称,真话被当成了假话,耶律马五对此情况自然有心理准备,却也无可奈何。

    我说的真假被敌人当成假话,我怎么解释都不行,我也很无奈!

    听着外面风声,厅堂中并没有声音,站着的几人,都默不作声。

    这多是军中的统兵之人,杨林透出的消息,耶律马五听得到,他们自也听的真切看的明白,此时女真人也凑来一脚,就如耶律马五内心所想一个样,面色多好看了点儿。然而杨林还在呢,他们又不愿意此时多说,惹恼了杨林,日后却被拉清单。

    “杨先生,且与马五一同见识一下女真来使如何?”耶律马五心中计较是很深的,他现在可以归顺中原的齐朝,至于日后如何,但凡不作死,想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女真人传进来的消息也是有吸引力的,人家并不要求自己一定投效女真,双方而是可以联手的。天祚帝都已经被女真俘获,辽金一家么。

    故而,这逼到眼下的营州事,和即将到来的中原兵马之威胁,两边便就可联手应敌。先退了齐军再谈其他的。

    此事耶律马五早秘密与心腹军将商议过,很叫女真人失望,后者多不信得过他们。

    就好比五代初的刘守文,幽州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之子。其囚父而自立为卢龙节度使,先退朱温大将李思安,后与晋王李存勖交战,为增兵势,不惜用厚赂招契丹兵入屯蓟州,使榆关完全丧失了边防军镇的作用,并很快沦陷为契丹的领地。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耶律马五手下一三十岁军将说道。“且齐军兵多将广,实力雄浑,便是一时受挫,再调集大军卷土重来又有何难?届时我军外有强敌,内有女真作祟,恐眨眼间即为金贼所并也。”

    “将军。请神容易送神难,金贼战力强横,性情残暴凶狠,又生性狡猾,放他们入关,焉知道不是假道灭虢之计?”这榆关关系重大。当年中原王朝持之以据北胡,隋唐曾经多次与契丹、高句丽在此鏖战,但同样的是,此地若是被关外金军夺取,这也能成为他们持之抗拒中原大军的一宝地。

    作为耶律马五军除了上万军兵以外,最是宝贵的本钱,榆关万不容有失。

    几名军将都认为,一动不如一静,就待那女真使者前来,看那杨林的应对就是。

    如是才有了今日耶律马五对杨林的邀请,后者自然无有不可。

    “我契丹与女真乃死仇也,今日且就宣他们上前,倒要看看,这些野人,来见我是为何事!……”

    耶律马五的命令,一经下达,层层传递出去。

    一百人的女真使团,最终也就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能够进入厅堂。

    外头的一百骑却被兵力远远超过他们的契丹兵给重重围堵、看牢。这些女真却不畏死,见到这阵势,虽只有着百人,却神色不变,仍傲慢的看着周围的契丹士兵。

    耶律马五看到完颜蒲家奴就有气,早前双边停战时候,就是这厮多次往来辽金之间,那时候契丹力弱气低,在蒲家奴手中吃了不少亏。

    厅堂上,马五高坐正中,两侧各有着一些军将,左右是铁甲护卫,整个厅堂,都有着一股肃然之感。

    蒲家奴和高庆裔一从外面走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二人身上。

    但不得不说,女真人是有底气的,在众人注视下,兀的神态自若,看不到半点拘谨。

    “马五将军,我奉斡鲁都统之命,告之与尔。我家陛下承运受命,势必一统塞外,为北地之共主也!且陛下素来惜才,重贤重能,每遇俊杰不吝赏赐,将军如愿归顺我主,当得国公之爵也!此亦是斡鲁都统的一片爱才之心,耶律将军当要知晓明白。榆关兵弱,后路更兼断绝,胆敢顽抗,待我大军攻进,必会玉石俱焚,到那时悔之晚矣!……”

    对比杨林带来的许诺,女真人除了暗中透漏来的联手消息,明面上下的本钱无疑更是丰厚。国公啊,整个大齐才几个国公爷?万轮不到耶律马五的。

    这斡鲁都统,便就是完颜斡鲁,乃是当初代替完颜斡赛干了高丽人一顿的女真宗室子弟。看名字也知道,有个斡字,这是阿骨打的堂弟。也是前文中有过两次出场的盖天大王完颜赛里的老爹。

    收国二年(1116)四月,阿骨打下诏令斡鲁统领诸军,与完颜闍母、完颜蒲察、完颜迪古乃一起并联合咸州路都统完颜斡鲁古等,征伐高永昌【辽东京道】。自是一路大胜。

    稍后时候之所以不见经传,更多是因为阿骨打叫他坐镇老巢,镇压极北各部。此番阿骨打统带精兵强将组成的主力军团进入南京道,却是要与中原争锋。完颜斡鲁便取代粘没喝之位,为东南路都统,统帅锦州兵马,镇压锦西走廊,并威胁榆关。粘没喝【粘罕】则就去了阿骨打那儿了。

    马五哈哈笑了起来,但脸色一片铁青,扶着扶手的两只手,苍白而青筋劲露。就是陆皇帝的口味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如何似这蒲家奴这般带着命令口吻的劝降?

    女真人是料定了他山穷水尽,方才如此的不客气,直接威逼利诱之,视他如鱼肉了。可恨,可恨!

    “好大狗胆,竟敢辱我等至此。”就看一旁立着的一军将当即爆喝,更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

    耶律马五看了眼面色毫无变化的杨林,心中更绝的气恼,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人看了笑话。

    “把他们绑了。还有府外的那些金贼,统统与我拿下。”